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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鴻門宴1

2024-04-29 07:26:46 作者: 蘇清黎

  夏瑞景目光又深又沉,毫不避諱地落在得意忘形的夏其崢身上。他眼裡得意的、奚落的、浮想聯翩的情緒都讓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嗤——

  

  一時間浮上心頭的是濃濃的不屑。

  這樣子的人麼?竟時時自稱為他的叔叔?

  他忽又想起下面人傳來的消息,說夏其崢對寧芳笙的拉攏之心簡直是路人皆知了,私下怕也約見過了。

  這樣子的人麼?

  呵,他又冷笑了一聲。想起寧芳笙慣常一身紫色衣袍,衣袂飄飄的清冷絕塵之樣,頗有些自恃地想:哪怕是不輔佐他,也是決計不會看上夏其崢的吧。

  那股興奮勁冷下去,夏其崢眉目一凜,忽略下發寒的後脖頸,抿唇問夏瑞景:「你在看什麼?」

  「我看著,是與皇叔置氣了麼?」

  話音淡淡,裹挾著清淺的不悅與威懾。

  夏瑞景隨手拿起了茶杯,眸子垂下去,所有的銳氣也隨著這個動作消散。嘴唇不輕不重地掀起來:「怎麼會呢,只是希望二皇叔不要說這樣的話,瑞景聽在心裡怪難受的,老師怎麼會遇到這樣的處境呢。」

  還是這樣有些天真的維護。

  然而這次夏其崢卻皺起了眉,他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淡然,他說不上來。

  正準備揪著這個對侄子細問一問,夏瑞景卻已先他一步起身。並不看自己,垂眉低眼地作揖,而後告退:「二皇叔,實在對不起,只是此刻瑞景實在是心急要走了。老師既有了難處,沒有我不幫她的道理。瑞景告辭。」

  「哎——」

  站起身,夏其崢的手正伸在半空中,而夏瑞景的衣角恰巧從他手前幾寸偏盪離去,脫了他能控制的範圍。

  張了張嘴,面前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了。

  夏其崢的手虛空一抓,心裡忽然升起說不出來的膈應感覺。

  那小子變了麼?

  這一插曲很快就過了,繼而在流匪之事以外,有了另一樁不大不小的事——壽王府舉宴,王妃身體不適,由新側妃一手操辦。另壽王覺得燕京苦夏,自己也當邀請諸臣同聚,解一解暑意。

  有了這個名頭,這個宴便辦得格外大些。幾乎四品以上的官員,壽王都下了帖子。有人不來,有膽子不來的自然有膽子尋個藉口,不過這樣的人不多,所以當日一早,壽王府可稱作是門庭若市。

  寧芳笙來得不早不晚,不過仍是招惹了許多目光。這一次。又是不一樣的。

  王自忠特意跟著寧王府的車駕後頭,跟著下車,看了一眼寧芳笙,深深吸了一口氣。

  許久沒有這麼順暢過了。

  「寧太傅,有禮了。」

  他原想裝到位,只是「下臣」兩個字在他喉嚨里滾了又滾,究竟是吐不出來。

  那前頭的人,一身竹青色常服,滿頭青絲僅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在頭頂,即便是彎著腰也讓人覺得多看一眼都怕玷污了他。

  沒有回應。

  甚至連回個頭都沒有。

  空氣一下子靜下來。

  寧芳笙仿若未聞,臉上含著輕柔如風的笑,眼神專注地看著她面前的車子。

  裡頭伸出一隻白皙纖瘦的手來,而後是朱紅色的裙擺——深居簡出的寧王妃,許晴柔。

  王自忠默默咽下了這口氣,又喊了一聲,「寧太傅!」

  仍是不理。

  再接著,車裡頭先露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遮在寧芳笙手上。

  大男人的手遮什麼遮?故作什麼玄虛?

  王自忠覺得自已難得做戲的心情被踩了個粉碎,臉色板下來,「寧太傅,本官喊了你這麼多聲,你竟一聲不回,真真是好大的脾性!」

  平地驚風起。

  這一下幾乎是引了所有的注意來。那些暗中的打量也都無所顧忌,堂而皇之地看著目光焦點的寧芳笙。

  才露出來的一半小手頓了頓,有些驚著了。

  寧芳笙眉頭才動了一些,身子前傾下去,低聲寬慰:「莫怕,那人年紀大了沒個輕重,見誰都是這樣一副鬥雞的模樣。」

  王自忠隱約聽見了什麼,他才要質問,卻是許晴柔先端起了王妃架子。

  「本妃年紀有些大了,不太看得清,那是哪位大人,對著我兒說什麼?我兒倒無所謂,只怕驚著本妃娘家的小姑娘。」

  喉頭一哽,王自忠不服氣。

  「寧王妃安好。只是我喚了世子許多聲,他卻都置若罔聞。」

  許晴柔盯著眼前這蓄著短鬍子的方臉小老頭,眼中明晃晃的是不喜。她雖未見過,卻不止一次聽說了此人的名號,故而從服制口吻中輕易辨別出來這是王自忠。

  青茗念叨過多少次了,就這麼個方臉矮個子老頭,天天以為自己多大本事,不逮著世子招惹晦氣就渾身難受!

  寧芳笙正好扶著許櫻站好,聽著王自忠的話,嘴角一扯就笑了,「王大人此言差矣,何為置若罔聞?本官是根本未聞,你可別冤枉了本官。」

  王自忠:本官信麼?

  站在一邊的其他人:我們信麼?

  「我家表妹又嬌又小,方進燕京,如今正是我稀罕她的時候,她在我面前,我如何注意旁人?或者是——」

  她不懷好意地拉長的音調,明擺著下頭不是好話,偏生又勾著人想聽。

  一概人都悄悄提了耳朵。

  那邊莞爾一笑,含情脈脈地望著小姑娘:「或者王大人以為自己姿容甚佳,能比我家小表妹還吸引我的注意?」

  才說完,只聽「噗嗤」一聲。

  不是別人,正是寧芳笙自己。

  多可笑的話,正是故意拿來擠兌人的。

  且不說她那一笑如何驚了許多人的眼,許多人跟著她後頭也笑開了。

  許櫻一張俏臉漲紅,羞得直瞪著寧芳笙,大眼裡皆是控訴:怎拿我打趣旁人?

  寧芳笙裝聽不出來,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表哥錯了,妹妹如此玲瓏可愛,怎麼可能會注意別人。」

  「你——」

  哎!

  好氣,卻偏偏不敢當著這麼多人說話,索性嗔怪地躲到許晴柔那邊去了。

  加上這一回,王自忠被戲弄得更徹底,一眾人笑意越發明顯。

  整個人立在原地,氣得吹鬍子瞪眼。

  寧芳笙睨了他一眼,遠遠地對他拱手,道:「王大人,本官的聽力不甚好,鬧出這一場,對不住了。」

  「……」

  鼻子都要氣歪了!

  其他人有了前車之鑑,哪怕心裡還惦記著寧芳笙額的節度使位子和流匪之案,卻無人再敢問,一時之間都低調地撇開了頭。

  寧芳笙撇了撇嘴角,心生滿意。

  然而,這滿意在下一瞬,抬頭對上某道毫不遮掩的、具有鮮明侵略性的目光時,皆凝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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