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事出反常

  日頭漸升，耀眼的光芒照在那一襲紫色的官袍上，襯得那個人的皮膚白得如透明一般，五官如畫如描，愈發突出。

  底下人低頭低聲絮語。

  

  「這寧太傅……不會是個兔兒爺吧？」

  「我瞧著很像。」

  「可不是，多少和他同齡的公子少爺娶妻生子了，他倒是一點沒傳出過中意哪家女子？」

  「嘿，你往那兒瞧，可不是有人還為他跳了水麼？」

  說著便把眼睛覷到後邊。

  一群為官的低頭，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

  說來平常人倒也不至於讓他們像婦人一般說三道四，可要是對象換成少年太傅，這就不一樣了。

  寧芳笙眉頭擰了擰。

  從那天宮宴開始，有人傳蕭瑾時為她跳水，這龍陽之好的風頭就越來越大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沒空搭理罷了。

  如今說起來，蕭瑾時會是龍陽？

  以前打聽來的消息並不是，他拈花惹草，倒是沒聽說過男女不忌。只是兩人從見面開始，蕭瑾時似乎就有意無意地招惹自己……

  這麼一想，寧芳笙心裡打了個激靈。

  抬起頭，往後看了一眼，匆匆對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他好似有些驚訝，而後挑逗似的眨了眨眼。

  寧芳笙立刻轉過頭去。

  若是以前，她該煩不勝煩。

  可現在，她發覺是她被煩得忘了，蕭瑾時為什麼要招惹自己？

  貪色？可他明明知道了自己是個「男人」。

  若是為了旁的……

  蕭瑾時和她對視過一眼，發現她沒露出如往常一般的嫌惡，心裡倒是幾分驚奇。

  兩個人的眉眼官司落在別人眼裡，又是一樁戲碼。

  散了朝，寧芳笙便盯了兩眼蕭瑾時。

  這點打量，落在蕭瑾時眼裡就成了動力，他眼巴巴就要走上去。

  摺扇一搖，兩眼含笑，兩腿直線朝寧芳笙而去。

  眸子一眯，寧芳笙心頭有了算計。

  「寧太傅，本世子這廂有禮了～」

  眼神直勾勾的，眼尾微翹，三分戲謔，七分深情。

  蕭瑾時一邊笑心頭一邊想著自己可能碰到的冷臉，連連哀嘆。

  本世子犯賤的呦。

  他等著寧芳笙罵。

  「世子多禮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蕭瑾時覺得格外溫和？

  他正抬眼，眼前人的臉就放大了，手上還落個溫溫軟軟的物事。

  寧芳笙盯著他的眼，上手把人扶起來，故意貼近了，壓低聲音道：「世子不是還為了本官落水？怎麼還如此多禮？」

  她的聲音和點點氣息，羽毛似的落進蕭瑾時耳朵里，很癢。

  心裡打了個抖，蕭瑾時詫異地很，「太傅大人這是……」

  那雙眼似卷了桃花，眨動之間含了春情。

  蕭瑾時愣住。

  淺緋色的唇角輕輕一勾，寧芳笙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本官感念於世子的深情厚誼，故而——」

  刻意拖長的語調，拌了絲一般勾人。

  「寧太傅！」

  突然，一聲呼喚打斷了寧芳笙意猶未盡的話。

  寧芳笙頓了片刻，自然地收回手。一轉頭，卻是王自忠。

  以為他來找茬，斂了笑意。

  而她身後的蕭瑾時整個人被驚了一下。

  他低下頭，忍不住攥了攥手，上面仿佛還留著寧芳笙的溫度。

  故而——

  故而什麼？

  桃花眼瞪著，有一瞬間凝滯。

  該不會真以為他有龍陽之好，還……還被他給轉了喜好？

  不是吧。

  蕭瑾時的臉僵了片刻。

  不知道該膈應還是該笑。

  王自忠看了一眼兩人，什麼也沒說。率先拱手，朝寧芳笙作了個禮，他頭低下去，只余話從下面飄上來。

  「下官今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思來想去自覺冒犯了太傅，失禮不說，也給太傅造成了許多麻煩。今日想通了，特地來給太傅道歉。」

  寧芳笙挑眉，盯著王自忠的髮髻不說話。

  這老小子給她賠禮？

  王自忠沒聽到她的回答，抬起頭，雙目切切，「下官此番誠心誠意道歉，還在登仙樓備了一桌酒席，請太傅和皇長孫殿下一定出席，寬恕下官的過錯。」

  說完了，王自忠也不走，大有「你不答應我就賴著你」的架勢。

  沒人說話，空氣沉下來。

  王自忠臉色微變，「如此太傅大人還是不肯賞臉麼？」

  「好啊。」

  下一刻，寧芳笙答應了，面上看不出對王自忠的態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老小子玩什麼把戲總要看看才知道。

  王自忠大喜過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下官這就去請皇長孫殿下！多謝太傅。」

  他才要走，聽見寧芳笙又添了一句，「定國公世子也在這兒，王大人不隨禮請他同去麼？」

  蕭瑾時詫異地看了一眼寧芳笙，轉而順著道，「是啊，本世子也在這兒呢，也該見者有份才是。」

  盯著寧芳笙的發頂，蕭瑾時反應過來。

  跟寧芳笙想得如出一轍——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麼親近，不是很奇怪麼？

  王自忠笑著應是，「下官這就回去下帖，到時候請太傅、世子務必光臨！」

  他走了，留下蕭瑾時和寧芳笙在原地。

  蕭瑾時也不避諱，「寧太傅對本世子的態度穩怎得突然變得這麼好？」

  寧芳笙回望著他，抿唇一笑，「好一些，世子覺得不好嗎？」

  「好啊，自然是好！」

  大笑一聲，蕭瑾時接著道，「只是，太傅不怕龍陽之名？」

  寧芳笙笑停住，饒有深意地凝著他，「那麼，世子究竟是不是龍陽之好呢？」

  「哦？」

  蕭瑾時一垂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答道：「自然不是，不過是喜歡太傅美貌罷了。」

  說完，抬起頭勾勾瞟了她一眼。

  「……」寧芳笙吸了一口氣，差點又要發火。

  「那世子是喜美色？」

  「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是吧？

  寧芳笙蹙眉，又聽他後面道，「或許我只是喜歡太傅呢？」

  目光灼灼，倒似驗證他自己的話。

  寧芳笙眼底一晃，流出點點冷意。

  「可我是個男人，世子還是想清楚了吧。」

  語畢，甩袖走了，留下幾分清冷的背影。

  蕭瑾時駐足望著，嗤嗤一笑。

  終於開始懷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