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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日暮之下

2024-04-29 07:25:29 作者: 蘇清黎

  正是日暮時分,日光橙而暖,有些繾綣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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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寧王府的正書房,是早早地亮起了燈。

  青萍、青茗、青衣,甚至連寧芳笙自己也在埋頭找東西。地上散著雪花似的信函,就這麼一封封翻閱過去。

  終於,就在寧芳笙兩眼昏花的時候,聽到了青萍一聲驚呼。

  「主子,找到了!」

  寧芳笙眸子一亮,接過來草草翻閱。

  這是一個五品官今年初春給的帖子,說是請她做客。簡言之,就是想借著宴把女兒往外送的,送了女兒好青雲直上麼。

  寧芳笙對此有印象,也是因為那女兒著實貌美,可惜她自己是個女子,若真是男子,帶回來日日看著也十分養眼。

  「青衣,你去打聽打聽這家現在是什麼意思,許給壽王做側妃可願意。」

  「是。」

  為了以防萬一,寧芳笙又囑咐青茗去打探,還有哪家官職不高,但女兒異常美貌的。

  了卻了一樁心事,寧芳笙便盤算起別的。

  一一問過。

  王自忠還在忙著收拾兒子的爛攤子,府上倒是沒有異動;倒是定國公府,那處的引子傳來了消息。平時有哪些人能近蕭鄂的書房,又附了這些人的外形特徵和性格特點。

  那黑衣人身長八尺還綽綽有餘,瞧著身形精瘦,武力不俗。

  寧芳笙一一看過,能對上有四五個,但最有可能的只有兩個人——嫡長子蕭瑾時,嫡次子蕭旭。

  寧芳笙下意識就想把蕭瑾時除去,只因他的性子實在跳脫,何況寧芳笙半點想不到他要用黑衣人身份的原因。

  但最終,眸子沉了又沉,不肯錯過半點可能。

  正在寧芳笙惦記蕭瑾時的檔口,蕭瑾時也惦記著她。

  芳籬院如今已經整好了,別處沒什麼大改變,只是靠著主屋的地方修了兩圈籬笆,籬笆里種了兩棵樹。一是合歡,當年才去西北就種下的;一是梓樹,寧芳籬小郡主逝世第二年種下的;都是特意從西北運來再移植上的。

  蕭瑾時一身黑衣,正立在梓樹下,閉著雙眼,眉目舒展,沾染了天邊的晚霞餘暉,柔和不止。薄唇開合,喃喃自語:「你哥哥他應該很像你。說起來,他也不算聰明。我都知曉了他的身份,卻不知他何時能猜到我。」

  他還想說寧芳笙如何如何,那張臉應景地就跳了出來。話當即在卡在喉頭,「我倒似對他注意過了頭,這可不好。」

  正巧,墨離進來了,還領了一個女子,

  女子蒙著面,眼睛水水的,流轉之間魅光四溢,好奇地打量著富貴雍容的庭院。

  「主子,下面又尋了一個女子帶過來了。」

  正被寧芳笙攪得心煩,聽見這個,倒提起了興致。

  濃眉輕挑,抽了腰間的摺扇轉身過來。

  那女子一驚,羞怯地低下頭。

  這分羞態,叫蕭瑾時微抿了唇,心中意思淡了下去。芳籬不會是羞羞怯怯的小女子。

  「抬起頭,叫本世子好好看看。」

  說著,自走近了些。

  女子來時已經聽墨離講過面見貴人的規矩,閉著眼硬抬起了頭。

  「眼睛睜開。」

  話中的冷淡叫她心裡一慌。

  那倉皇睜開的眸子落進了蕭瑾時的眼底。

  偏細長的、眼尾內勾的杏眼,彎彎的柳葉細眉,形上像足了七八分。

  偏偏眸子太怯,顯得呆了。

  忍著不耐,蕭瑾時用摺扇扯去了女子的蒙面紗巾,看了片刻,毫不留戀地瞥過眼。冷看著墨離,「不像。」

  墨離垂下頭,也不辯解。

  女子不明白這「不像」是什麼意思,就已經被領了下去。

  蕭瑾時背對著梓樹,嘆了一聲,「唉。」

  說來說去,誰能像寧芳籬?這些年陸陸續續找了百十多個女子,最多就是形上有七分小時的樣子。如今見了寧芳笙,更是覺得七分相似都入不得眼。

  寧芳笙——

  黝黑的眸子忽地閃過幾絲異光。

  國公府的管家見墨離又領了女子出去,嘆了口氣。

  果真是貪色如舊。

  那女氣的院名,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過了芳籬院,便是二少爺蕭旭的院子,面色倒是正了許多,尋了蕭旭道:「二少爺,公爺叫您去書房呢。」

  蕭旭頓了頓,放下書,抬起頭問道:「可說了是什麼事?」

  「未曾。」

  「那我現在過去吧。」

  蕭旭換了常服,眸子垂著,心中總是墜墜的。

  到了書房,蕭鄂負手立在牆邊,見他進來,率先是打量了一遍。目光如炬,看得蕭旭忍不住低下了頭。

  「父親。」

  「跪下!」

  詫異地抬起頭,蕭旭不明白,「父親,這是?」

  「我叫你跪下!」

  繃著下頜,蕭旭到底是聽話地跪在他面前。

  蕭鄂深吸了口氣,望著蕭旭,「你自己做錯了什麼?」

  蕭旭臉一冷,「兒子不知,也沒有做錯什麼。」

  「你、你可知——」

  蕭鄂看他的倔強模樣,一口氣差點憋不住兜出實話來。

  「你為何要推你大哥下水?你明明知道他水性不好,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若是真的出了事……後果蕭鄂想都不敢想。

  蕭旭心一沉,果真是知道了。他嘴硬,不願意承認,梗著脖子,「父親說錯了,不是我做的。」

  「你還不承認?」

  蕭鄂瞪起了眼,「果真是我把你寵壞了!做出這樣的事情卻是連承認的膽氣都沒有!」

  蕭旭抬起頭,燭光照映著他的臉,晦暗不明。他嗤笑了一聲,「我做錯了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難不成生得晚些,就是最大的錯處嗎?」

  他從記事起就是憤憤不平的,不論他如何出色,世子之位都穩噹噹得落在那一個紈絝身上,憑什麼?

  蕭鄂愣住,撲面而來的不甘和固執讓他說不出話。

  小兒子有錯嗎?沒錯,那錯的又是誰?

  煩悶突地涌讓心頭,蕭鄂乏得很。揉著蠢蠢作痛的額角,「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玩這些把戲。你自己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不到認錯,不許出來。」

  「蕭山,把人帶下去!不許送飯!」

  「是。」

  這一陣動靜,很快就傳進了蕭瑾時的耳朵里。

  他早知道是蕭旭做的好事,現在蕭鄂的做法讓他嗤之以鼻。

  說到底,還不是捨不得罰寶貝兒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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