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叵測

2024-04-29 07:25:16 作者: 蘇清黎

  寧芳笙卻懶地再刺他,她本來確實這麼打算的。「告訴我你的身份,或者……嘗嘗皮肉之苦?」

  不能弄死你,還不能弄殘麼?

  她嘴角的惡毒,蕭瑾時一眼就看出來了,無言以對。

  他吊兒郎當地勾了勾手指,眼直直看向寧芳笙,「你這麼想知道,便自己來揭開我的人皮面具。」

  寧芳笙眉一壓,那人閉著眼,一臉期待地抬起自己的臉,表情主動地有些噁心。

  

  皺眉,寧芳笙一步一步謹慎上前。

  兩人只差一步,他卻仍沒有動作。

  寧芳笙左手攥著銀針,右手緩緩伸出。

  她在賭,最差不過兩敗俱傷。

  已經碰到那層麵皮——

  「寧太傅。」

  呼吸一滯,寧芳笙銀針險些就出去了。

  「哈哈,你別激動啊。我只是讓你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寧芳笙一口氣橫在胸口,不上不下梗得要死。

  眯起了眼睛,指尖一點點撕開那一層薄薄的人皮。

  「噝拉——」

  瞳孔驟縮,寧芳笙捂著胸口急急退開一步。

  「哈哈哈哈!」

  蕭瑾時笑著扔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臉上泛著紅血絲的腐肉,左邊額頭上還有一片乾巴巴皺在一起的燒傷,他一笑,口歪眼斜,腐肉顫抖想要掉下來——不堪入目!

  「寧太傅對我的容貌可滿意?」

  寧芳笙閉著眼,張不開口。

  實在噁心壞了。

  蕭瑾時看她一臉菜色,再滿意不過。

  一點地,輕鬆躍上牆頭,背向最後一點緋紅的夕陽。

  從懷裡掏出個黑玉牌,扔給寧芳笙,「我從不欲與你作對,此物予你權作證明。那本是該給你妹妹的,只可惜……」

  話語一頓,留出無限惹人遐想的空白。

  蕭瑾時接著道:「我只不過想查清楚小郡主當年一事,待我查清楚,自然再不擾你。雪雕便暫且交由你養著,到那時候,我自會找你尋回我的東西。」

  「你若非要不信,我也無法。只是你要知道,你我針鋒相對,只有兩敗俱傷。」

  等寧芳笙好不容易緩過噁心勁來,他人已完全消失了。

  青衣不知從哪兒出來,問她道:「主子,還追麼?」

  「不……嘔——」

  一開口,那股子噁心就壓不住了。

  寧芳笙扶著牆根,吐出許多酸水來。

  吐得腰酸,心底把那人搓來碾去,不知打了多少遍。

  蠢物!蠢物!竟學她的把戲來耍她!

  天黑了,夏季將臨,到處竄動著一股子熱氣。

  王府書房,偌大的空間只燃著一盞燈,幽暗的燈光映照在王自忠臉上,偶爾跳動。

  僕從立在一旁,也不知站了多久,腳都要站不住了。

  王自忠的面前攤開一張字條,上面清清楚楚印著定國公的私章。

  寧芳笙說雪雕是撿來的,他怎麼可能信?

  還有定國公,三番五次推脫不肯見面,究竟是因為避嫌還是因為別的?

  就算是定國公如今看寧芳笙日日高升賣了自己再與他聯合,並不是沒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又該怎麼辦?

  若真是如此,寧芳笙對自己的態度轉變也有了解釋!

  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

  王自忠的思緒層層繞繞,自己困在裡面出不來。

  「老爺?」

  「老爺?」

  僕從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什麼事?!」

  「您、您在想什麼?此刻公子還在京兆府尹呢,您不救公子了麼?」

  「維勛!」王自忠恍若從夢中驚醒。

  對,此刻當務之急是把兒子救出來,他該趕緊想想完全的的對策!

  寧芳笙回府後,也在書房坐了許久。

  她看著桌子上的雪雕出神。

  青萍送茶進來,入眼就是一人一雕大眼瞪小眼,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笑。

  「主子,您瞧著它作甚?」

  「唉,」寧芳笙嘆了口氣,「王自忠見過它,也不知究竟是為何。」

  「那王自忠知它主子身份?」

  「不知。」

  搖搖頭,寧芳笙回想起王自忠驚疑的表情,悠悠道:「它主子就站他眼前,他都沒認出來。我瞧他表情,或許是以為它主子與我沆瀣一氣。」

  青萍放下茶,思忖片刻。

  「主子再費心費力,雕兒也不可能說話。它主子既能拿到定國公私章,必是定國公府的人才能做到。既然人在定國公府,哪怕一個個試,早晚會知道的。」

  一語中的。

  寧芳笙一下子被點醒,她習慣把事情想得複雜,反而忘了最簡單的法子。

  「說的是!回頭自個兒去庫房,挑件中意的玩意兒。」

  展顏一笑,艷若春蘭。

  青萍頑皮眨眼,「那就謝過爺賞了。」

  寧芳笙順著她意,浪蕩公子似的摸了她的下巴,「爺好不好?」

  「咯咯,極好。」

  鬧完了,青萍說起了正事,「皇長孫的名頭要傳出去麼?」

  呷了一口熱茶,寧芳笙目若深井,抬眉張口間皆是大局在握的篤定與沉著。

  「自然。宣帝既叫我輔佐他,我便幫他立起來。」

  「可……若是宣帝心中起疑了?」

  帝王者,疑心最重。

  寧芳笙一邊撥弄了雪雕,含笑看它撲騰著翅膀笨拙地滾圈;一邊解釋:

  「宣帝不會起疑,這正是他叫我做的。他未必中意皇長孫,只是皇長孫太弱容易吃苦頭,他心疼這個長孫是一;若我聽話,又有能力幫他把皇長孫立起來,他才肯更信我,才更重用我,這是二;第三麼……」

  「呵。」口吻一變,裹挾了幾許諷刺。

  「宣帝自負,他能提我,自然也能提別人來對付我,並不信我會脫離他的掌控。」

  「此刻我自然聽他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青萍聽得背脊發寒,嘆道:「官場叵測。」

  「呵呵呵,你這個兔子膽,」寧芳笙嘲笑,「做人哪裡都如此,算計別人,被別人算計,都這般。回去別忘了叫你哥哥去聯繫蕭府的引子,看看有誰能近定國公的身。」

  說完了,看見桌上的黑玉牌,想起它的主子,嫌棄地拿起來碰到青萍懷裡,「收著吧。」

  「還有你——」

  揪起那無辜的雪雕,一同扔給青萍。

  「啾!」

  一看見這兩個就想起來那張腐肉外翻的臉。實在膈應。

  唔——

  寧芳笙整張臉皺在一起,捂住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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