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方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傍晚，紡織四廠後勤大院。

  一陣咆哮聲傳來，驚起夏日柳樹上靜靜休息的麻雀。

  「方遠航，你他媽的到底幹了些什麼！你背著我們在外面欠了四百塊錢！你還談了對象，姓鐘的那個狗娘養的，她家的也配？你還跟人家發生了關係，你……」

  蔡春秀惡龍咆哮，衝著剛回到家的方遠航罵道。

  這嗓門亮的周圍各鄰居家都能聽到。

  方遠航剛和鍾馨約會回來，一回到家就被蔡春秀罵的狗血淋頭，沒等反應過來，蔡春秀拿著掃帚就向他招呼而來。

  「我他媽咋生了你這個狗崽子……老天爺你是要逼死我嗎！」

  蔡春秀狠起來自己都罵，拿著掃帚追著方遠航滿院子跑，狠狠的往他身上招呼，一點都沒有平時寶貝他的樣子。

  「媽，媽！你怎麼知道的！」方遠航疼的齜牙咧嘴，也不敢反抗，只得四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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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老媽擺出這樣的架勢，老爹和大哥二哥早給自己攔住了，他什麼時候挨過打。

  「我怎麼知道的，全街道都知道了，老娘的這張臉算是讓你丟盡了，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龜孫……」蔡春秀累的氣喘吁吁，嘴上依舊不饒人，狠狠罵道。

  堂屋坐著的大哥二哥也是面色黑沉，沒人願意出來勸架。

  方父方平慶還沒有回來，要是回來了，場面還能更熱鬧。

  家裡本來就算不上富裕，方家老大前幾個月剛娶了媳婦，方家老二這段時間也是一直在張羅，就是因為錢不夠，所以一直沒個准信。

  現在方家老三方遠航又在外面欠了那麼多錢，這家裡的日子怎麼過的下去！

  「媽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不要打了！」方遠航被掃帚劃了一臉的紅印子，好說歹說蔡春秀不停下來，他心裡冒火，一把拿住掃帚柄。

  衝著蔡春秀喊道，「媽，你到底要怎麼樣！能不能聽我說！」

  蔡春秀還沒嫁給方父方平慶之前就是個下地的農村婦女，力氣自然比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高中生強些。

  此時蔡春秀看方遠航還敢反抗，那是氣的不得了，直接踹向他的大腿，一下把他推到地上。

  農村大多都是奉行棍棒教育，方家也是這樣，動輒父母雙打。

  不過方遠航從小就比較機靈，再加上他是家裡最小的，他闖了禍多數都讓兩個哥哥給背了鍋，挨的打是最少的，自然要嬌氣點。

  「我要怎麼樣？聽你說？你給老娘過來，好好解釋一下！蘇瀟瀟是誰！你為什麼借人家這麼多錢！你這麼些欠條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小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什麼時候虧待了你，你還要找人借錢！是我對不起你嗎！」蔡春秀大口喘氣，咆哮道。

  她很想打死這個龜孫，但打死也沒有用，她得好好問問這事。

  蔡春秀揪起方遠航的耳朵，往堂屋走去。

  蔡春秀在家還是挺有威嚴的，畢竟小時候給三兄弟留下的陰影不小，到現在都沒人敢反抗一下。

  所以此時方遠航摔在地上齜牙咧嘴，也不敢再說些什麼，順著蔡春秀的力道起身，免得耳朵被拽掉了。

  「看！你給我好好看看！」蔡春秀拍著桌子上的一張張借條，「還有，還有這個信，這什麼鍾馨這個賤人，你給我解釋一下！」

  蔡春秀拿起這封信拍在方遠航面前，一共兩張信紙。

  一看這封信，蔡春秀就感覺她的太陽穴突突的，她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她平常看不上鍾家，尤其是那個鐘馨。

  鍾家一連四個女娃才生出來一個男娃，說明她家就沒有那個一舉得男的命。

  鍾家四個女娃子，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鍾馨，說話嬌滴滴的像是個什麼樣子，還特別愛算計，也不是個勤快人。

  這兒媳婦能要嗎！懷了孩子也不能要！

  結果倒好，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跟這個女的戀愛了，呸，什麼戀愛，這就是私什麼，私相授受！還有了孩子！

  肯定是那個賤人勾引她兒子的！

  還有那個陳紅老狐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把這信傳的街道婦聯都知道，這下倒好，明天全街道都知道了！

  她還怎麼去上班？

  至於那什麼四百塊錢，蔡春秀根本沒怎麼放在眼裡，婦聯通知了又怎麼樣，打死她也拿不出來這麼多的錢！

  兩個字，就是，沒有！

  不管蔡春秀的罵罵咧咧，方遠航此時是滿頭大汗。

  一聽那四百，方遠航就知道是蘇瀟瀟做的妖，他原來沒有放在心上，始終還認為蘇瀟瀟對他余情未了，不會做的那麼絕，終究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但現在，她玩真的！

  他知道蘇瀟瀟有他的借條，畢竟當時他為了增加可信度，硬凹驕傲獨立的人設，一筆一筆寫的。

  他也清楚蘇瀟瀟不缺這點錢，所以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還給她錢。就算還錢，也不過一百多，他自然有法子讓家裡給他出。

  但他看到這封信，他就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事業，他的前途，都完了！

  方遠航滿頭大汗，指尖顫抖的看著這封信，「媽，完了，一切都完了！」

  信的內容是方遠航哄鍾馨為他墮胎的話，該說不說，那叫一個甜言蜜語，鬼話連篇。

  如果街道的人都知道了這封信，那他就不得不現在娶鍾馨！

  他認為他和鍾馨之間是有愛情的，他們也一定會結婚的，但不是現在！

  他還需要招生辦主任家於小文的力量，他想去上工農兵大學，他不想進車間做體力活，一干就是一輩子！

  所以於小文不能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的關係！他得找時間向她解釋！

  「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方遠航抱著頭喃喃自語，「蘇瀟瀟，你可真是好樣的，你這個賤人，你給我等著……」方遠航表情扭曲咬牙切齒。

  蔡春秀不理會他各種作態，對她來講，兒子再親也沒有錢親。

  「方遠航我告訴你，這錢家裡是不會出的！你大哥剛結婚花了家裡不少錢，你二哥年齡也到了，馬上就要結婚，家裡柴米油鹽哪裡不需要錢，這錢……」

  方遠航看著蔡春秀斤斤計較的醜態，眼裡閃過一抹濃厚的厭惡，他就是看不起她這樣短視，財迷又斤斤計較的樣子！

  她得罪了全街道的人，害得他見人就要賠笑臉裝孫子。

  還沒什麼文化，害得他在學校都抬不起頭來！

  如果她不是農村戶口，家裡會過的這麼困難嗎？他還需要向別人借錢嗎？

  方遠航心裡有一系列反駁的話，但只能和往常一樣，強掛起討好的笑，和蔡春芬掰扯明白利弊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