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我走了,勿念
2024-04-29 04:52:38
作者: 吉祥夜
「真的。」她認真地點頭,「我真的昧著良心說的!」
「你……」他氣結,而後大笑。
他不善廚,她一直都知道,前三十幾年沒下過廚房,也許後幾十年也不會再下了,這是他的生活方式,她從來沒想過要改變他,他也沒必要去改變,只不過,看見他手指上燙起的泡時,還是會很感動。
他的手指很乾淨很漂亮,因為優越的生活,雖沒有刻意保養,卻也十分養眼,剛結婚時,覺得他指腹有薄繭,那是常年弾鋼琴弾的,後來鋼琴不弾了,那些繭也淡了,再後來,當了外科醫生,手指上也磨出了外科醫生的標誌,可是這些都不影響他那雙手的美,所以,突兀地起了好幾個水泡是十分惹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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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碗面能把自己的手糟蹋成這個樣子,她所見過的人也只有他了,阮朗在這方面都比他強。
然而,一個剖魚都需要動用麻醉師的人,這已經算突破了,而且是很可愛的突破。
沒有激烈的游泳活動,夜變得溫馨而寧靜。
輕言細語和他說著話,他的手指在她背上輕撫,就這麼漸漸入眠了,迷濛中她想起問他一句,「你明天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是他沒回答,還是她沒等到他的回答就睡著,總之她不清楚他的答案,只知道,這一晚睡得很好,狹窄的單人床,他那麼高的個子,她總覺得兩個人要抱得很緊才不會讓睡在外面的他掉下去,所以手足相纏,肢體相貼,他的懷抱,很溫暖。
第二天,她是被鬧鐘鬧醒的。
她的鬧鐘定在早上五點半,可是,這個點她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他了,留給她的又是一張紙條:老婆,我走了。
寥寥幾個字,燈光下的筆鋒像墨針,一針一針刺著她的眼睛,字跡漸漸模糊,有水滴啪嗒啪嗒打在紙上。
他們昨晚到底聊天到幾點?他又是幾點起床的?五個小時車程,他到底睡了多久亦或是睡了沒有?
她很想打個電話或者發條信息問問他到哪兒了,累不累,想叮囑他開車小心些,別打瞌睡,可是,又怕影響他開車,最終抱著紙條大哭一場,哭完之後在紙條上標註好日期,謹慎地收藏起來。
快了!她對自己說,就快了!時間一天天過去,經歷夏秋冬春,他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一定可以的!
當天下班的時候她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機看!這一天沒和他聯繫,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就擔心他的安全。
看見一個未接來電,看見一條信息:老婆,我到了,勿擔心。
信息時間是上午九點。
五個多小時,那他至少是四點出發的……
捧著手機,又莫名其妙哭了一場,就在科室走廊,眼淚嘩嘩直流,甚至,不敢給他電話,怕自己聽見他的聲音會嚎啕大哭……
當晚,滿腹心思地入睡,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他開著車在沙漠中疾馳,開著開著,他便閉上眼睛打瞌睡,突然風沙大起,狂沙飛舞,巨大的不明物橫衝直撞而來,他猛然睜開眼,卻已來不及,車撞得四分五裂,而他,倒在了血泊中。
畫面一轉,春光明媚,一隻風箏從廢墟中升起,那是一隻人幻化的風箏,就像她三月里放飛的那隻火鳳凰,鳳頭是他的頭,雙翼是他的手,拖曳的長長的尾是他的腳。
春暖花開里,隨著他的騰飛,四周金光閃閃,他的臉上全是血跡。
他在血肉模糊中沖她笑,「老婆,我走了,勿念。」
而後,那隻風箏便越飛越遠,巨大的尾翼火一般燃燒著,將整個天空燒成一片緋色。
那火,也燒在她心口,燒得她疼痛不堪,肝膽俱裂。
她流著淚大喊,「至謙!至謙你回來!你回來啊!」
她想用力拽緊風箏的線,把他拉回來,可是,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她拼了命地跟著跑,追著大喊,「至謙!至謙不要走!不要走……」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流箏!流箏!」
感覺到有人在推她。
她猛然間驚醒,兩腮全是淚!
意識卻仍然在夢裡沒有回來,腦子裡只有那一團越飄越遠的火焰,那張流著血的悲傷的笑臉,那些畫面,如烈火般炙烤著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思維。
她不知道眼前叫她的人是誰,她只想到一件事,電話!打電話!
手機就在旁邊,她拿起撥了他的號碼。
「餵?老婆?怎麼了?」那邊傳來他驚覺的聲音,凌晨兩點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聽見他聲音的瞬間,她終於大哭,「至謙!不要走!不要飛走!不要跟我說你走了!」
「老婆?怎麼回事?慢慢說給我聽,別怕。」他儘量溫和地寬撫她,「我沒走,我在這裡,在這裡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夢裡所見到的一切斷斷續續跟他說了,語無倫次,「至謙,你走了,你飛走了!不要走!你回來抱抱我!我要你抱抱我!抱我……」
「乖,不哭。」他的聲音愈加溫柔,「我沒走,永遠也不會走,聽見我的聲音了嗎?開視頻好不好?現在開視頻!看看我是不是好端端的?傻丫頭,你只是太想我了,別哭了啊……」
到底還是開了視頻,凌晨兩點。
屏幕里的他果然是完好的樣子,她流著淚,撫摸他的臉,他的身體,「以後你不要開車來看我了,不要了……我有時間會來看你。」
「流箏……」他試圖說服她。
她捂著他的臉拼命搖頭,「不要你過來!不要了!你不要過來!」
「好好好,我不來,不過來了,你別哭,別哭,乖。」他只好先行妥協,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在他的柔聲安慰里,她漸漸平息下來,對著屏幕里的他抽噎,「對不起,這麼晚把你吵醒。」
她想,一定如他所說,只是一個夢罷了,只是因為她太擔心他而日所思夜所夢。這樣的夢,她曾經還做過一次,就是她被劫持之後。對,沒錯,兩次都是因為她太過擔心,一定是的。
他在屏幕那頭鬆了口氣,「流箏,老婆,今天要表揚你。」
「嗯?」她鼻尖澀澀的,鼻頭通紅。
「害怕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就該好好表揚。」他一副哄寧想的語氣。
偏偏的,她還很享受他這種語氣,同時也覺得害臊,她已經滿三十一歲了,還這麼貪戀他這樣的寵愛。
「我沒事了,你早點睡吧。」覺得害臊以後,再不好意思撒嬌了。
「好,你也早點睡,晚安,老婆。」
「嗯。」她又想起了什麼,「至謙,以後再也不許對我說你走了這樣的話,說點別的。」
「好。」
雖然不舍,還是關了視頻,看著他的笑容被黑暗淹沒,夢裡的餘悸襲來,仍然能感覺到心裡那灼燒的痛。
倏然起身,找出他今早留的那張字條,上面赫然「老婆,我走了」幾個字,灼痛了她的眼。
仿佛與這幾個字有仇一般,她狠狠把它撕成了碎沫兒,扔進垃圾桶,這樣,心裡才稍稍安了安。
此時注意到對面的王易,頗為歉疚,「不好意思,王姐,吵到你睡覺了。」
「傻!出門在外就是姐妹,說這些幹嘛?你的心情我完全懂,當年我家那位出國進修那幾年,我整個人也瘋瘋癲癲的,比你還甚!異地戀最是考驗人,那種揪心揪肺的惦記和猜疑,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能熬過來的,也算修成正果,你跟至謙算不錯,彼此情深意重沒有猜忌,立場也堅定,還有很多,在質疑中慢慢就就走散了。沒事兒,想哭就哭一場,哭過了雨過天晴,時間過得很快的,不知不覺忙忙碌碌一年就過去了。」王易過來人,勸慰她。
「嗯,謝謝你,王姐。」她微微一笑。
噩夢終究是夢,總會醒來的,醒了,就陽光明媚了。
第二天果真是陽光明媚的,六點多的時候,她正往科室走,手機在包里響了。
這麼早,她以為是寧至謙,卻不曾想,是寧想。
「媽媽!」寧想的聲音不似平時那麼歡快,「奶奶病了!」
「什麼?什麼病?」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傻,問寧想能問出什麼來,「想想,婆婆和阿姨在家嗎?讓她們接一下電話。」寧守正是肯定不在的,只有問家裡兩個保姆了。
「婆婆去醫院了,阿姨在給我做早餐,奶奶肚子很痛,救護車都來了。」寧想還是表述得很清楚。
「想想,打爺爺電話,告訴爺爺!爸爸知道了嗎?」
「爺爺的電話打不通,爸爸沒接電話,媽媽,奶奶會不會……像小想一樣?」寧想說著便帶了哭音。
「想想,想想不哭,不會!奶奶已經去醫院了,醫生會醫好她的,想想不要擔心啊!現在叫阿姨過來跟媽媽說。」她忙道。
「好。」寧想雖然很想哭,但還是聽她的話,忍著,叫來了保姆。
保姆告訴她,早上起來溫宜肚子疼得很厲害,立刻打了急救車電話,現在已經送去北雅第一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