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像親人一樣2
2024-04-29 04:47:30
作者: 吉祥夜
阮流箏一邊對答如流,一邊心裡嘆息,寧守正除了跟她和寧想說話還能跟誰?
通常酒盡歡,人盡意,才是一次愉快的聚餐,可是今天這頓飯,真是吃到話說盡。
最後,大概寧至謙看她答話實在答得難受,問寧想,「吃飽了嗎?」
「吃飽了,爸爸。」寧想點頭。
「那買單吧。」他看向溫宜,等她的回答。
「買單。」溫宜也放下了筷子。
「我來。」寧守正很自覺。
寧至謙也不客氣,站起來道,「寧想,你和奶奶回家。」
寧想小大人似的看著他。「爸爸,您送媽媽回家嗎?」
「是的。」他說,而後對她道,「走吧。」
阮流箏還沒來得及算這兒幾個人,車怎麼坐,他已經邁步走了,她只好匆忙說了聲,「寧伯伯,伯母,再見。」然後,緊跟著他離開。
他並沒有開車,而是對她說,「我們搭車回去行嗎?」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她自己都覺得,她提這個提議的時候有點弱弱的感覺。
果然,提議通過率為零,他根本就沒搭理她這個意見,直接叫了輛車,自己先坐進去,然後叫她。
車上,他一直在看著外面,經過某酒店的時候,對司機說,「麻煩您在前面停一下。」
「你幹嘛?」她不懂,他要先下車嗎?
「剛才你幾乎沒吃,光顧著說話了。」他道,「去前面再吃點,你以前不是喜歡吃那家的菜嗎?現在還開著呢。」
「不,不用了!」她忙道,「我不餓,下班前才喝了雞湯呢,我等下回家再吃點。」
他看著她。
「真的真的!我現在不想吃東西,回家吃點兒清淡的,然後好好睡覺。」她努力強調。
他終於妥協,「好吧,那回去一定記得吃。」
「嗯。」她用力點頭。
「藥帶著嗎?」
「帶著呢,在包里。」她拍了拍她的大包。
他點頭。
夜色中,車繼續前行,在快要到流箏家的時候,出租停了下來,遭遇堵車。
「這兒很少堵車啊?」流箏覺得奇怪,開窗去看。
「這邊昨天開始就堵了,維修什麼來著。」司機說。
阮流箏想起自己昨天沒回家,「那得堵多久啊?」
「不知道呢。」司機無奈地跟她商量,「姑娘,眼看這也快到了,要不你們走幾步吧,可能還快些。」
阮流箏想,也好,這樣他可以走過這一段去那邊路口再搭車,於是同意了。
這個季節的夜晚,一旦颳風,就冷得發抖。
阮流箏還在病中的身體更不抗寒,走了幾步,就有些受不了。
她不敢說,因為她知道,說了,他肯定就把他的衣服給她了,而不說,依照從前他的習慣,他是不會發現的。
這條路,他們曾經走過無數遍。
從夏天到冬天,從冬天再到夏天,路邊的銀杏幾度葉黃葉落,而他們,也終於從說好的相守走到了放手。
記得那時喜歡,喜歡銀杏葉黃的時候牽著他的手從這裡步行回家,金黃的樹葉落在他頭上,他肩膀,落在地上,落成一地時光的剪影,晨曦,或餘暉,將這滿地時光染得華麗逶迤,好像這一輩子還有很長。
她卻忘了,落葉之後,就是寒霜。
身上一暖,終究還是他,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你……」她一雙黑眸,在路燈下如秋露一般亮,「我不要,我……」
他按住了她肩膀,「你感冒著,受不了寒。」
「不要,你自己也……」
「我不想明天有人感冒加重又叫我庸醫。」
她愣住,抿唇而笑,眼眶漸漸濕潤,前方的燈光已模糊不清。
又是一年葉落時。
他說,不要再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她到現在也還沒確定,他這句話說的到底是哪一層意思,可是,她卻真的走著走著又走回來了。
走在曾經走過的路上,銀杏葉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翩然落下一片,就像浮光,掠過記憶的湖面,遠遠近近的片段,若隱若現。
一路沉默。
回憶里,有一處傷,是他的,寧守正的,溫宜的,或許,也是她的,每個人都小心謹慎地,用紗布將它包起來,不去觸碰。
可是,每個人的存在,又不可避免地提醒彼此,這處傷的存在,這便是寧家的生活。
「寧老師。」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啟這個話題。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管閒事……」她斟酌著詞語,「你們,你、你爸、你媽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他沉默。
「呵……也許我不該問吧,當我沒說。」這個問題,從來沒有人提及,所以,大概還是她造次了。
然而,他卻忽然說,「我知道這樣不好,尤其對寧想,我這樣對待父親,是一個壞榜樣,但是,原諒他,我做不到,並不僅僅是因為……」
他的話停在這裡,但是她明白,因為後面的內容,更是所有人的禁區,他想說,並不僅僅是因為董苗苗。
董苗苗這個名字,八年都不曾有人提起,就好像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這個人存在過,可事實上,大概無處不在。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扭頭看著他問,「她還好嗎?」
暗黑的光線里,她看見他身體一僵,眼神也一滯。
她沒有說這個「她」是誰,可是無論多少年,他都知道是指誰。
她微笑,大概這麼多年裡,他都沒想到會有人去踩這個禁區,今天被她突然踩中了,實在震驚得很。
緩緩地,她看見他鬆弛下來,眼神也變得不那麼僵硬,淡淡的神情,「不知道。」
她點頭,應是再也沒見過了……
「應該不錯吧,那個男人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她愛他。」他緩緩地走著,眼睛在黑夜裡微光般清亮,卻是什麼內容也看不出來。
是啊,重要的是,她愛他……
愛,在一段感情里是重中之重。
他們終於第一次談起她了,不過也僅此而已。
他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想知道也很容易,畢竟他大嫂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問起這個問題,只是剛才問題飆了出來,她沒用理智去阻攔就順口說出來了。
有時候,人真正從一段往事裡走出來,不是靠逃避,而是靠面對。
寧家所有的問題根源在她身上,要面對的,也應該是她吧。
而她自己,從頭到尾要面對的都是他寧至謙而已,跟任何人無關。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一句不好笑的笑話,好像愛過他的人最後都變成了他的妹妹,這還真的坐實了下午和譚雅的談話,他們如今,更像親人的關係。
這句話固然不敢說出來,可是她卻仍然笑了。
「笑什麼?」他問。
「沒什麼……」她跳起來,用手去接剛從樹上落下來還在空中飄的葉子,「我想起小時候,特羨慕有哥哥的同學,總說什麼我回家問我哥去,我告訴我哥讓我哥打你,或者說,昨天我跟我哥闖禍了,我爸只揍了我哥。那時候就想,如果我也有個哥哥該多好,我也可以不會的題回家問哥哥,被同學欺負了找哥哥告狀,受了委屈,全告訴哥哥,天塌下來有哥哥頂著……哈哈……」
「所以呢?你想說……」他真是聰明透頂。
「我想說……」她咬了咬唇,笑,「我想說,我現在找到妹妹的感覺了。」
「所以你把我當哥哥?」他這回直接問了。
她揚揚眉,意思是,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嗎?
他點頭,「可以的,只要你覺得舒服,我可以成為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