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發熱

  這會兒是深夜，院子裡頭黑漆漆的，下人沒發現主子回來了，靠在長廊下打瞌睡。等姜知意走到跟前，他們才驚醒過來，先是嚇了一跳，跟著面露喜色，「主子，您回來了？」

  姜知意點點頭，其他地方都熄了燈，唯有眼前這間還亮著。她推開門走進去。坐在桌前的人立時抬起頭來，「你回來了？」

  他的嗓子有些啞，似是受了風寒一樣，眼神裡帶著自責和歉疚，似乎是在內疚自己當初怎麼能沒看好，弄丟了她。姜知意很久都沒經歷過深夜回來還有人等著她的情況了。

  她怕黑，以前姜家還在的時候，她為了給母親治病，經常半夜偷溜出去，百靈他們就給自己留著燈，她一回來就能看見，心裡頭那股子害怕就會慢慢消散。

  後來爹娘出事，她被秦若淵哄騙，可秦若淵從來不曾給她留燈，都是她等秦若淵回來。

  秦如冽長這麼大，估摸著沒有等過人，眼圈熬的通紅。姜知意心裡頭一暖，又忍不住想笑，能讓皇帝等她，她也算得上第一人了。

  「陛下快去歇息吧。」姜知意上前推了推他，秦如冽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她這才注意到他一張臉通紅。看他魂不守舍地往外走，姜知意咬了咬牙，連忙拉住他的手掌。

  秦如冽疑惑地轉頭，視線直勾勾地落到她臉上，又落到她拉著自己的手掌上。姜知意的手指纖細，指甲什麼都沒染，透明的指甲裡頭帶著一點健康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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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漂亮」這三個字突兀地浮現在秦如冽腦海，以至於他忘了自己要說的話，呆愣愣地盯著她的手看。姜知意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視線，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隨意拉扯他，連忙放開。

  秦如冽心底陡然升起一抹遺憾來。他暗暗嘆了口氣。見姜知意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努力正了正臉色，「你有什麼事要同朕說？」

  話語有些飄，像是河裡面沒有根的浮木。他這會兒正站在燭台旁邊，姜知意看得真切，他這是真的發熱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咬牙，將人拉到凳子上坐下，

  秦如冽這會兒腳底發虛，加之他下意識里已經將姜知意看作自己的人，故而並沒有太過防備，由著她拉著自己坐下，又將手貼到自己額間。姜知意剛從外面回來，手指冰涼，他不由舒服地眯起眼眸。

  然而這觸感一瞬即逝，姜知意沒想到他額頭這麼燙，深吸一口氣，儘量暖和自己的語氣，「陛下，夜深了，我們先去床榻上休息好不好？」

  她也是剛剛才發現的，秦如冽病了之後，沒有平日裡那般警惕，整個人都有些傻乎乎的，帶著孩子氣。她語氣溫柔些，他基本上都會聽的。

  見他點頭，姜知意扶著他到床榻上休息，看他躺下了，這才起身準備出去給他找大夫。要是任由他這麼發熱下去，燒壞了腦子可不好。

  她剛站起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姜知意下意識地低頭，就看先前還閉著眼好好睡覺的秦如冽正抓著她的手，一雙眼睛迷濛地睜著，「你去哪裡？別走……」

  姜知意沒想到他生病了還會變粘人，就是不知道他清醒了過後，想起自己這表現，會不會羞得不能見人。又或許，將怒火牽扯到她這個見證人身上，姜知意搖頭，不管他醒來是惱羞成怒還是秋後算帳也好，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燒死的。

  她轉身坐下，解釋道：「陛下，民女是去請大夫，一會兒就回來了。」

  「大夫？」秦如冽遲鈍地轉了轉眼珠子，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下，想到她走丟了一天，沒準磕著碰到哪兒了，去找個大夫瞧瞧也好。他是個好皇帝，不能不讓自己的妃子看病。

  秦如冽如是想到，慢慢鬆開手，一本正經地點頭，「你早些回來。」

  姜知意鬆了口氣，忍不住覺得他有些可愛，沒想到病中的秦如冽這麼好說話。要是他能一直這個樣子就好了……但是很快，她就搖搖頭，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趕了出去。

  秦如冽要真是一直這樣子，皇位早就被秦若淵奪走了。對於秦若淵這條豺狼，一定要比他更狠才行。

  出門的時候碰到了林秋實，姜知意好奇地看著他背後拎著藥箱的大夫，「你這是……」

  「昭華受傷了。」昭華是秦如冽的字，秦如冽對林秋實來說，亦君亦友，當初秦如冽同他認識的時候，用的就是自己的字。所以他不想稱陛下的時候，都是用這兩個字來稱呼他。

  姜知意吃了一驚，「受傷？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

  難怪他會突然發，說不得就是這個原因才導致他發了高熱。她帶著大夫往偏院的屋子走去。因著秦如冽是君，故而搬進來的時候她將主院讓給了他。

  今兒許是為了等她，秦如冽一直待在偏院裡頭。姜知意推開門，秦如冽還乖乖地躺在床上。他們三人一道進去，動靜不小，床榻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

  姜知意走近一看，才發現秦如冽已經暈過去了。她忙催著大夫上前給秦如冽診治。林秋實掀了被褥，又解開他的外袍，露出他橫在腹部的傷口。

  傷口很深，哪怕纏了布，外面也印出血來。男女授受不親，這種時候姜知意本應該走開，但秦如冽現在這個樣子，她早就和他拴在一根繩子上，索性留了下來打下手。

  「他這是怎麼弄的？」姜知意按照大夫的吩咐給秦如冽上藥，又小心翼翼地纏起來。

  門外打瞌睡的下人得了吩咐，冒著夜色去醫館抓藥。治療傷口的金瘡藥她多的是，但退熱的藥她這兒沒有。

  下人見她臉色嚴肅，不敢耽擱，冒著雨跑到醫館，敲響醫館的門，裡面的人睡得正熟被吵醒，罵罵咧咧地開門，話還沒說完，一錠銀子就砸了過來。

  雪白的銀子沒有人不喜歡，來人立刻轉怒為喜，按照他給的藥方抓藥。臨了，不等他算藥費，又是一錠銀子塞過來，人就拎著藥包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