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先發制人
2024-05-16 17:41:27
作者: 菠蘿里西斯
這夜,戚然難得做了個夢。
夢中杏花微雨,落英繽紛。
眉眼清雋的少年倔強地等在太傅府門前,任憑守門侍衛如何勸說都不肯離開,只說求見戚太傅。
當時少年的父親遲征下獄,他四處奔走求情卻受盡了冷眼嘲笑。戚玄和遲征莫逆之交,少年將最後的希望都放在了此處。
然而卻禍不單行,戚玄隨軍出征並不在府上,程氏害怕受到牽連,於是下令不許任何人給他開門。
戚然聽到下人議論,於心不忍,悄悄溜出了府告知他戚玄不在,把用手帕偷偷夾帶出來的糕點給他。
見少年衣袍磨破了也沒換,她便毫不猶豫地將娘親留給她的遺物鳳血手鐲送給了他,讓他去當了錢,方便為他爹打點上下。
這便是戚然與遲謙的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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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戚然仍清晰地記得,那時狼狽落魄的少年,眼裡如同燒著火一般,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的模樣一輩子記在心裡。
戚然醒來後在床上呆坐了良久,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竟然還對他心懷僥倖?」
遲謙是什麼人,她死了一次,還有什麼看不清。只能說遲謙那些戲終究起了點作用,讓她動了隱惻。
功力之深,難怪她前世會被騙的團團轉!
戚然搖了搖頭,對那男人更警惕了幾分。
洗漱時,戚然仍在想昨日的事。
遲謙這人雖然心黑,能力卻非凡,除了不愛她之外,把她慣上了天。
所以前世她稀里糊塗,遲謙說什麼她信什麼,外面的事兒全然不管。
如今再看,只覺得到處都是迷霧重重。
遲征案線索不足,眼下卻還有一件怪事,便是就近的春闈。
以遲謙的文采,按道理來說高中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為何前世他的排名會如此出人意料的低?
不僅如此,當時的考官還指出遲謙的文章有一句用詞針砭聖上,所以便將他押入了牢獄,後來還是戚然想方設法走動關係才將他給撈了出來。
可是這一切都不合邏輯。
戚然知曉遲謙向來謹慎異常,又怎會被考官抓到這般把柄?
思前想後,她決定先回太傅府向父親打探一番。
遲謙昨夜退了燒,大夫讓他多臥床休息,府中的下人基本都守在遲謙房內,也沒有人注意到戚然出了府。
回到太傅府,首先迎出來的卻是程氏。
「然然,你回來了?聽說遲謙臥病在床,你怎麼不在府中服侍夫君,反而跑回了娘家?」程氏臉上依舊掛著虛偽的笑容,狀似關切地寒暄道。
「我來找我爹,你擋路了。」
戚然一個眼神都懶得給程氏,徑直越過她走向書房。
程氏的臉色頓時陰鬱了下來,怨恨地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戚然的背影,默默地跟上前去。
事先已經有下人向戚玄稟報了,所以戚然便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餘光卻瞥到一道身影緊跟在後,不由得停了動作。
程氏連忙又換上一臉的微笑,解釋道:「妾身來給你們爺倆奉杯熱茶。」
她這姿態不可謂不低,前世就是這幅討好樣子,讓她覺得是真心疼自己,結果卻是兩面三刀罷了。
奉茶?偷聽還差不多!
「我和爹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你避嫌吧。」戚然冷聲道,又吩咐守門的侍衛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書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將程氏的面子也都掃在了門外。
戚玄自然也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但是他向來偏袒戚然,本就因為納妾感覺愧對了女兒,只要不是女兒被欺負,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爹,女兒這次回來是有一件事想問問爹爹。」
戚然一進門,便小跑到戚玄身邊,撒嬌地抱著他的手臂。
戚玄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問吧!」
「女兒只是想問問爹爹,您可知道項康項學士是屬朝中哪一派?」
翰林學士項康,正是這一屆春闈的主考官,也是前世問罪遲謙的人。
「你就是為了問此事?」戚玄微蹙著眉,不明所以地問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打聽起朝堂上的事情了?」
戚然認真道:「爹,這其中緣由,原諒女兒暫時還不能向您透露。但是這件事至關重要,還請爹爹告知。」
看著戚然不像是玩鬧的模樣,戚玄便也不再追問,而是用手指一筆一划地在她手心裡寫下了一個字——
「鎮。」
鎮國公?
怎麼又和鎮國公有關?
扳倒遲征的是鎮國公,將來幫遲謙升官的是鎮國公,現今會為難遲謙的還是鎮國公。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戚然困惑了。
「然兒。」似是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戚玄盯著戚然沉聲說道,「你和重兆要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一定記得要告訴爹爹。就算爹爹老了,也還能幫得上忙。」
「我知道,放心吧爹爹。」戚然生怕父親多想,於是又安慰道,「春闈在即,我只是有點擔心遲謙而已。」
戚玄這才稍稍放心,隨即笑道:「重兆的能力爹爹清楚,高中必定不成問題,你也不要憂思過重,春闈之前好好照顧他吧。」
「好,那女兒先回遲府了,改日再來看望爹爹。」
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鎮國公若隱若現的身影藏在暗處,讓戚然愈覺神秘。
這位權勢滔天的外戚是太子系的定海神針,前世太子在忽如其來的朝野聲討,群情洶洶中廢位賜死,他也沒好到哪兒去,緊隨其後就被遲謙揭發,可以說,遲謙就是踩著他當的宰相,成為老皇帝託付的重臣,搖身一變成了三皇子派的人。
但不久之後,他卻又與登基的三皇子同室操戈。
這就讓人費解,遲謙一生算計,到底想圖謀什麼,反了師家的江山,自己來當皇帝?
戚然沉思間,心中忽然一動。
今生最大的變數,不是那些暗潮洶湧,而是不知其中關節,卻知曉進程的她!
不管誰在布局,誰和誰都是什麼目的,只要攪渾了水,先發制人,以動制靜,就可以看誰先沉不住氣,誰焦頭爛額了!
一回到遲府,戚然便直接去了遲謙的房間。
推開房門,藥味夾雜著墨香撲鼻而來。
只見遲謙獨自披著一件長衫坐在桌案前,手上拿著一本書卷正在細細研讀,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聽到聲音,他頭都未抬便道:「明德,將藥放在旁邊即可,我等會喝。」
看著遲謙如此倔強努力的樣子,一時重合了當年執拗的少年。
戚然走上前去,奪走了他手中的書卷,輕聲道:「養不好病,你昏倒在考場上又有什麼用?」
遲謙抬頭見是她,眼裡光芒閃過,「慚愧,竟是夫人大駕來此,為夫有失遠迎。」
「精神不錯,看來病得不重。」
戚然不理他的嘲諷,隨意地坐了下來,鋪開一張宣紙,用毛筆蘸上一旁研好的墨汁,落筆如飛。
她之前為了給遲謙脫罪,不知把那一張考卷看了多少遍,考題熟稔於心。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萬鍾則不辯禮義而受之……
看著那一條條列出的截搭句,遲謙的眼神愈來愈深。
直到最後一字落下,戚然將宣紙交給了他。
「這是考題?」遲謙一語道破。
「對。」
戚然點頭,心想著該怎麼解釋這考題是從何而來。
然而遲謙卻是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只是問道:「你既先前視我如蛇蠍一般,百般想要和我撇清關係,為何如今又要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