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死無對證

  在戚先生等人的目光監視下，最終周國二皇子也沒能做什么小動作，老老實實地讓人去將那姓秋的侍衛找來。

  等待的期間，正廳里也沒耽擱，玉川公主與周國二皇子自然要對饕餮樓的小二仔細審問。

  許是一回生二回熟，那小二這次倒是沒有昨晚那般戰戰兢兢了，周國兄妹倆問什麼答什麼，簡直對答如流。

  

  玉川公主問：「你那天在我們吃的菜裡面下毒了？你下在哪兒了？我怎麼沒事？」

  這問題那晚於小宣也問過，小二這次回得很順暢：「毒是那侍衛下在最後上的那道老鴨湯里的，一碗有毒，一碗沒毒，那侍衛交代過，要小的將有毒的那碗端給穿雨過天青色窄袖錦衣的姑娘。」

  「簡直胡說八道！他一個侍衛根本就不認識小宣，為什麼要給小宣下毒？」玉川公主惱怒地喝問小二，「還有你，別人讓你下毒你就下毒啊？你就不怕惹上人命官司嗎？你就不怕丟了饕餮樓的活計嗎？」

  小二低著頭瑟縮了一下，小聲道：「那人給了小的一顆金珠，而且那人說了那藥人吃了只是會壞肚子，頂多要跑上幾趟茅房，不會鬧出人命的。再說，這吃壞了肚子，東家和客人也只會找廚子，不會想到小的……」

  玉川公主對這小二還有幾分印象，那天和小宣一起吃飯的時候，還只是覺得這小二有些伶俐，沒想到他內里如此奸猾，此刻她只恨不得一鞭子抽死他。

  戚先生對這位周國公主方才一言不合就揮鞭子的行為還記憶猶新，見狀連忙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替小二擋著點。

  這小二可不能死在這個時候！

  他連忙將小二說的那枚金珠呈給了玉川公主。

  「公主，這是從這小二屋裡搜出來的金珠，您看看是不是你們周國貴族子弟常用的那種？」

  他早就打聽清楚了，周國貴族很流行隨身帶著金珠作打賞之用。

  這些金珠一般都只有彈丸大小，有些家族為了昭示身份，會在金珠上拓印上家族的族徽。

  不巧，玉川公主手中這枚金珠上就正巧拓印了某家族的族徽，這印記大齊的人或許很少人識得，可玉川公主和周國二皇子一看就認出來了。

  這族徽正是那名姓秋的侍衛家族徽記！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不好。

  這下事情可真有些棘手了。

  當然，他們也可以爭辯，僅憑一枚金珠代表不了什麼，有誰親眼看到這枚金珠是秋侍衛給小二的？

  然而戚先生很快又堵住了他們的話，「那天，貴國那位秋侍衛在饕餮樓堵住小二，正巧被幾位當時在饕餮樓吃飯的客人看到了，不知公主和二皇子可要小人將這幾位食客請過來，與兩位當面對質？」

  「不必了。」周國二皇子笑意勉強地說道。

  看這位戚先生胸有成竹的模樣，就知道他口中不是虛言，真有人看到了秋侍衛與小二接觸。

  他心底不由一沉，原來的堅持開始動搖，對這件事已經信了五分。

  唯有玉川公主還是不肯信，「秋表哥那天去了饕餮樓我怎麼不知道？」

  能成為皇子公主的隨身侍衛，出身都不會太差，這位姓秋的侍衛同玉川公主的母族還有些轉折親，論起來，他們還是表兄妹。

  她與周國二皇子分析道：「若那天秋表哥真如這小二和戰王府的人所說，攔住了小二收買他下毒，那他肯定是看到我了的，可既然看到我了，為何又從頭到尾沒和我打過招呼呢？」

  她故意當著戚先生的面說道：「那天我進饕餮樓時並未看到秋表哥，我離開饕餮樓也沒看到他，這顯然不合情理！」

  玉川公主想，若是秋表哥見到她，肯定會第一時間過來和她見禮，可她進饕餮樓時沒見到人，離開時也沒見到人。

  那唯有一個可能，秋表哥是在她之後到的。

  可那他為什麼被人看到攔住小二呢？難道是向小二打聽自己嗎？

  玉川公主心生狐疑。

  戚先生並不反駁她，只溫聲道：「公主說的是，不如等秋侍衛過來，咱們一問便知。」

  很快，去喚人的下屬去而復返。

  「啟稟二殿下，秋侍衛不在使館內，聽說是一早就出門去了。」

  戚先生端著溫和的笑臉，似笑非笑地問：「該不會是故意躲出去了吧？」

  「先生說笑了，本王這就立即派人去尋。」

  周國二皇子臉色也有些難看，立即吩咐人趕緊出去將秋侍衛找回來問話。

  然而，沒一會兒，一行人哭喪著臉回來。

  「殿下，不好了，秋侍衛意外跌入護城河中，溺水而亡了！」

  周國二皇子霍然起身，怔怔地望著回來傳信的侍衛。

  「你說什麼？你給本王再說一遍！」

  溺水而亡，你怕不是在逗我？

  秋侍衛可是靈武雙修的武者，除非水底下有水鬼施法拖住了他，否則再深的水他也能憑藉戰氣躍水而出。

  然而，不需要侍衛再多解釋，他和玉川公主已經看到外面被侍衛抬回來的屍體，用白布遮蓋著，確實是死了。

  玉川公主不敢置信地跑出去，硬是將白布揭開來一探究竟。

  死者面容扭曲，身體被泡得發脹，的確是溺水而亡。

  她和自家二皇兄想法一樣，秋表哥又不是沒有戰氣的普通人，就算他真的不小心失足落水，初時驚慌失措也就罷了，過後求生的本能肯定會讓他冷靜下來的，憑著一身戰王品階的戰氣，怎麼也不可能上不來吧！

  可惜，事實就是，人真的失足落水溺亡了。

  「怎麼回事？」

  周國二皇子不由陰謀論了。

  他喝問出去找人的侍衛，「人是被誰發現的？秋侍衛早上出門去了哪裡？為何會失足落入護城河？秋侍衛一身戰氣，為何還會溺亡？」

  可憐回話的侍衛也不過是才出門找人，找到人就回來了，眼下主子這一串問題砸下來，他都被砸蒙了。

  「回稟殿下，秋侍衛的屍體是河邊浣衣的婦人發現的，屬下等人一路找過去，聽說秋侍衛一早出門去了一趟徐記糕點鋪……」

  周國二皇子聞言，下意識擰眉看了一眼玉川公主。

  侍衛繼續道：「中途秋侍衛回來了一趟，將糕點交給了門房，結果在門房處得了一封匿名信，結果又出去了。屬下原本一路順著路人的指引去到了皇宮附近，無功而返，是在本路上聽人說西街護城河裡發現了一具屍體，穿著周國侍衛服侍，屬下帶人趕過去發現正是秋侍衛。」

  他慚愧地低著頭，「屬下該死，對於秋侍衛的死因暫時還未查明。」

  一個大活人莫名其妙就溺水死了，周國二皇子氣得不行，可也不好責怪找人的侍衛，只好揮揮手先讓他退下。

  「等等……」他忽然想起來，問，「那匿名信呢？可往門房處問過了？」

  「問過了，說是一個小乞兒送過來的。」

  那就是無從查證了？

  周國二皇子頭疼地擺擺手，一轉頭就對上戚先生那張笑裡藏刀的嘴臉。

  「二皇子，咱們才說要找秋侍衛來問話，他就出事了，這事兒可真巧啊！」

  「你陰陽怪氣的到底想說什麼？」

  玉川公主面無表情地走到戚先生面前，

  就在戚先生滿心不安，擔心她隨時抬手抽自己一鞭子時，卻見她只是極盡輕蔑地斜了自己一眼，就施施然越過自己往赫連捷面前去了。

  他一臉愕然，卻不知玉川公主心裡根本懶得搭理他罷了。

  「戰王，您一向英明，不會也像戚先生那樣，懷疑秋侍衛一事和我們有關吧？」

  赫連捷淡淡瞥她一眼，略過她，與周國二皇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本王也覺得這侍衛死得太巧了，二皇子以為呢？」

  周國二皇子眉頭一緊，他聽得出戰王這話不像是責難，倒更像是提醒。

  他沉吟片刻，沉聲道：「秋侍衛死得不明不白，加上之前的蒲將軍，我周國來使竟在你們大齊連連出事，此事還請戰王儘快給小王一個交代！」

  跟隨的臣下接連出事，周國二皇子心情越發沉重，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他們的命運，他當然不甘心束手待斃。

  說來好笑，赫連捷竟是他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人。

  周國二皇子相信，此事不會是赫連捷做的，或許是越國，也或許是他那在國內禁足的好大哥，誰知道呢？

  赫連捷對他一瞬間的頹唐視而不見，淡淡頷首道：「既然二皇子信任本王，本王定不負所托。」

  「只是本王今日是為於姑娘昏迷一事前來，也請二皇子儘快給本王一個交代。」

  玉川公主被赫連捷無視本就心頭不快，此時見他不依不饒，氣急道：「戰王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秋侍衛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這饕餮樓的小二又是你們大齊人，自然是你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公主此言差矣！」

  譚若萱剛才被鞭子傷了臉，就有意躲在了人群後面，此時她又越眾而出，臉蒙上了帕子，遮掩了傷痕。

  她的聲音本就偏向空靈，眉宇間自有一股生來的傲氣，冷著臉裝相時，很有幾分清冷出塵月宮仙子的丰儀。

  在座的男子一見她款步姍姍地走出來，紛紛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玉川公主暗暗鄙夷，可惜止不住男人就吃這一套，沒看就連她那二皇兄見了她，都臉色緩和了幾分。

  譚若萱收到玉川公主的瞪視也不以為意，她對這位驕傲的周國公主也看不上眼。

  「雖然秋侍衛無法出面與小二對質，可據小二所言，毒藥的來源是秋侍衛，那天的湯碗我們已經保留了證據，還請公主能配合一下，查明秋侍衛近來的是否有購買過毒藥。」

  對於那姓秋的侍衛突然遇害身亡，譚若萱也是十分意外的，這可不是她安排的。

  她的目的是要坐實玉川公主指使侍衛毒害小宣，當然不會這麼傻地殺掉關鍵「兇手」。

  說來那天她會想到布局誣陷玉川公主，只怪一切都來得太巧。

  先是小宣瞧瞧讓人傳話給她，約定好了中午見面的時間，給足了時間可以讓她提點踩點布置。

  可此事到底牽連太廣，眼下三國之間局勢緊張，她也不敢輕易壞了赫連捷大事，直到坐在饕餮樓對面的錦玉樓時，她還是猶豫不決的。

  直到她看到了一名穿著周國侍衛服飾的男子，尾隨玉川公主和於小宣進了饕餮樓。

  這簡直是上天給她的暗示，她幾乎瞬間就想好了如何下毒，如何誣陷到玉川公主身上。

  在譚若萱的刻意安排下，秋侍衛果然拉著小二詢問剛剛上樓的客人。

  至於那枚金珠，自然不是秋侍衛給小二的，而是譚若萱事後設法得到的，交代了小二，與他對好了說辭。

  當然，只有金珠並不能證明秋侍衛收買小二下毒，除非找到關鍵的證據——毒藥，來個人贓並獲。

  而譚若萱的安排，自然也離不開這最關鍵的一環——毒藥了。

  為了證據確鑿，她特意讓小二將當天於小宣和玉川公主吃飯的餐具全部保留了下來，那隻最關鍵的被下了毒的盛老鴨湯的碗，自然也就保留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她最重要的安排了。

  「公主和二皇子若真想證明秋侍衛的清白，不如讓人搜一搜秋侍衛的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毒藥。」

  玉川公主一聽她這話，就覺得不對勁，頓時不客氣地說道：「你該不會是提前塞了毒藥在秋表哥屋裡，故意栽贓陷害吧？」

  「公主說話要有真憑實據。」譚若萱昂著頭，目光冷傲仿佛證明著她的清白，「您的身份再尊貴，也不能信口誣陷人吧。」

  戚先生也立即發聲支持譚若萱，「二皇子，譚小姐說得不錯，你們想要證明秋侍衛的清白，我們也只是想查明下毒之人。目前來說，秋侍衛的嫌疑確實最大，不如請你們自己的人搜一搜秋侍衛的屋子，順便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指向殺害秋侍衛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