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食夢花

  見赫連捷還要說什麼，她忙一臉興味地轉了話頭，「王爺可知道這世上有什麼法術能讓人做噩夢嗎？」

  赫連捷默默地將那藍紫色的花記在心上，打算明天就讓人去搜羅來。

  不過一種稀罕些的花木，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事兒，只消吩咐一聲下去，自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為他效勞，有什麼折騰的。

  不過他面上從善如流地順著於小宣的話頭，搖頭道：「這世上法術包羅萬象，本王所知也有限，你若對這類趣聞秘術好奇，不若去靈武學院藏書閣看看，那裡的記載比較全面。」

  於小宣嘿嘿一笑，「其實也不必去靈武學院藏書閣，我聽那個攔著我的方星星說過，當初她偷偷摘了一朵花，結果就被單茵長老懲罰做了好幾天噩夢。」

  「王爺，你說我要是找單茵長老請教這種讓人做噩夢的法術，她肯不肯教我啊？」

  

  「單茵長老……」

  赫連捷話語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臉色微凝，若有所思起來。

  於小宣也不敢打擾他，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忽地瞥見路邊石頭燈柱下，長著一叢藍色的小野花甚是好看，偷偷瞥一眼赫連捷，悄無聲息地挪步過去。

  赫連捷一抬眸就見小姑娘捧著一把藍色的野花高興地走過來，野花鮮活，小丫頭亦是鮮活靈動，人比花嬌，惹人心折。

  他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很想拂過那唇畔笑靨，淺淺梨渦，彎彎的眉眼，還有總是吐露甜言蜜語的粉嫩唇瓣……

  可惜，才得到了周國使臣遇害一案的線索，到底大事為重，赫連捷克制住了動手的念頭，只是眼角眉梢的愉悅之色卻是無法抑制的。

  「天色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欸，這就趕她回去了？

  於小宣眨眨眼，看赫連捷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心裡安定下來，依依不捨地跟在他身後。

  身後的小丫頭腳步慢吞吞的，赫連捷無奈地停下，轉頭見她垂頭喪氣，搞不懂小丫頭的情緒怎麼變得這麼快。

  他暗自琢磨了片刻，想起來她的問題自己還沒回答，遂解釋道：「那使人做噩夢的法術很可能是一種陰損的咒術，此事本王另有打算，不宜驚動單茵長老。你若是想學這咒術玩玩，等過幾天本王再尋人教你。」

  於小宣被赫連捷的話驚到，小情緒頓時沒了，滿心都是好奇。

  難道她一不小心解鎖了什麼秘密，而且還是和單茵長老有關？

  見赫連捷無意多說，她也不敢多問。

  第二天上午，青霄來思遠堂請於小宣去鵬霄居，在正廳見到了一位三十來歲，面容清瘦衣著素雅的清秀女人。

  「這是靈武學院的單茵長老，教習靈力。」坐在上首主位的赫連捷如是和於小宣介紹，又對單茵長老介紹道，「這是秦少主的愛徒，姓於，名小宣。」

  於小宣忙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向她見禮，「小宣見過單茵長老。」

  卻見單茵長老目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很快就收回視線。

  於小宣盯著她那張客氣生疏的笑臉，不禁自嘲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多疑了。

  「於小姐不必多禮。」

  單茵長老沒等她蹲下去，就一手輕飄飄地將她託了起來，嘴角兩邊一扯，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赫連捷施施然起身，走到於小宣身邊，對單茵長老淡淡道：「這段時間，小宣就拜託單茵長老照看了。」

  「不敢。」

  於小宣暗暗打量著這位單茵長老，發現她面對赫連捷時不卑不亢，面對自己溫婉含笑，只是她的眼神幾乎不與人對視，一直若有似無地低垂著，並不顯得卑微怯懦，反而有種矜傲的冷漠。

  然而她的唇邊又始終噙著一抹淺笑，一副很和藹可親的樣子。

  初次見面，單茵長老給她的印象十分矛盾，這應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赫連捷對她古怪的脾氣不以為意，直截了當地開口：「小宣對你養的食夢花有些興趣，單茵長老若是不介意，本王想借幾株移植到王府。」

  於小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單茵長老一眼，赫連捷口中的「借」，肯定是有借無還的。

  「小宣姑娘也對食夢花感興趣？」

  單茵長老抬眸看了她一眼，這回於小宣注意到她的目光確實很奇怪，裡面仿佛有她看不懂的深意。

  於小宣略顯靦腆地笑了笑，一臉乖巧地默認了。

  單茵長老勾了下唇，笑容中多了一抹邪肆，「小宣姑娘若是喜歡，那我便送你幾株，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了。」

  「不過食夢花養護不易，植株移植時更需小心，稍後我會親自回一趟靈武學院將食夢花移植過來。」

  這種細枝末節赫連捷自是不在意，瞥了於小宣一眼，隨意地說道：「單茵長老看著辦吧。這段時間你就住在小宣的思遠堂，本王還有事，小宣帶單茵長老回去吧。」

  於小宣將單茵長老領回了思遠堂，又帶她去了昨天特地讓人布置的客房。

  「單茵長老，您看看這房間，有哪裡不喜歡的，缺了什麼的儘管和我說。」她又指著蘭香介紹道，「這是我的侍女蘭香，您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和她說。」

  「勞於小姐費心了，這房間布置得很好，什麼都不缺。」

  於小宣看單茵長老的態度又恢復了冷漠，這可不行，她還指望跟她學習讓人做噩夢的法術呢。

  「我聽王爺說，單茵長老是靈武學院最精通咒術的長老呢！您一定會聚靈咒吧？」

  單茵長老唇邊始終掛著淺笑，波瀾不驚地回道：「於小姐放心，王爺提前吩咐過我該做的事，我是凝聚出聖靈力才被通知過來的。」

  於小宣被她話中透露出的信息驚到了，原來赫連捷一早就找上她了，只是從自己表明不喜譚若萱算計的那日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五日，單茵長老就凝聚出聖靈力了，這也太快了！

  想想當初譚若萱嘗試了多久哦，這就是學院學子與長老的差距麼？

  「單茵長老，請問您從嘗試用聚靈咒凝聚聖靈力到完全成功，用了幾天？」

  「兩天。」

  單茵長老並不知道自己是被赫連捷找來頂替譚若萱的，見於小宣聽完自己的話露出驚訝的表情，不免奇怪，不過她也無意多問。

  她之所以到戰王府走這一趟，只是礙於赫連捷的命令，其餘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好奇，包括這位於小姐為什麼會搖身一變成了秦少主的愛徒，還一直住在戰王府里。

  她不好奇，於小宣卻忍不住試探，「單茵長老，聚靈咒應該不簡單學會吧？尤其是要凝聚出聖靈力，您真厲害，難怪戰王說您是靈武學院精通咒術第一人！」

  「我若能學到您一成的本事就再不怕被人暗算了！」

  「於小姐謬讚了。」單茵長老淡笑道，「聚靈咒並不是多複雜的咒術，只要稍加練習便能凝聚出單一屬性的靈力，聖靈力雖然靈力屬性特別一些，但只要存於天地靈氣之中，便視作第六種屬性靈氣也未嘗不可，要成功凝聚出聖靈力自然也不會太難。」

  「哦，原來是這樣啊……」

  於小宣忍不住回想起先前譚若萱嘗試凝聚聖靈力那般艱難的歷程，有點懷疑她，又怕自己把她想的太壞，畢竟有句話叫做：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罷了，怎麼說人家那麼努力嘗試凝聚聖靈力也是為了幫了自己，就算她故意誇大自己的付出，自己受益卻是做不得假。

  算了算了，那些細枝末節就不必太計較了，計較也是心累！

  於小宣正和單茵長老說著話，忽然一個小太監過來，說是奉了赫連明棠的令，送來一些小玩意兒給她打發時間。

  說是小玩意兒，卻是讓人抬上來一個大箱子。

  於小宣在心裡第N次嘆氣，想開口拒絕吧，偏偏當著單茵長老呢，她也不能大咧咧地落了太子的面子，只得讓人將東西抬走，眼不見為淨。

  「勞煩公公替我多謝太子殿下，殿下政事繁忙，還請不必記掛這些小事，我在王府有秦叔叔和王爺照顧呢，孫管家也時時想著我，我這思遠堂什麼都不缺的。」

  小太監聽見於小宣這麼說，明顯愣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姑娘這麼不給太子面子，這若換了旁的貴女，能得殿下如此示好早就受寵若驚了。

  於小宣可不管小太監如何腹誹，讓他如是轉告赫連明棠，便客客氣氣地將人送走了，轉頭就見單茵長老斂了唇邊的招牌淺笑，眉頭微擰，一臉探究地打量自己。

  這還是單茵長老第一次這麼認真打量自己呢，於小宣想到自己心裡的小九九，很高興能引起她的注意。

  「單茵長老怎麼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她故作懵懂地問道，還抬手抹了下臉。

  「你方才拒絕了太子！」

  於小宣眨眨眼，故意裝傻道：「單茵長老是不是誤會了，太子給我送禮，我明明感謝他了呀。」

  單茵長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於小宣不想說也沒再追著不放，換了話頭問道：「你對食夢花感興趣？」

  於小宣老實地說道：「其實我也是方才才知道那是食夢花，我就是覺得一大片藍紫色，挺夢幻挺好看的。」

  單茵長老無語地瞪了她一眼，似乎被她氣得不想再說話了。

  於小宣一臉無知無覺，笑眯眯地聊起那食夢花來，「單茵長老，您養的那食夢花長得真美，像您一樣美，連名字都起得那麼唯美，食夢……」

  「欸，這名字有什麼由來嗎？」

  單茵長老仿佛老僧入定般，眼瞼低垂，視線投向虛空，一動不動不肯理人。

  於小宣心道這人軟硬不吃，可真難打交道，不過再難也得想辦法，她對那食夢花可是十分好奇的，還有那使人做噩夢的法術，挺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想學！

  「其實我也知道一種花，叫做曇花，又喚做夢曇，只在深夜無人時靜靜綻放，據說看到夢曇花開的人能得到美夢仙子的祝福……」

  接下來，於小宣再次發揮自己的編劇才華，以《軒轅劍》夢曇花為藍本，結合《華胥引》一通魔改，抑揚頓挫地講述了一段痴情女子為留住心上人，用夢曇花築造琉璃夢境的故事。

  於小宣一直留意著單茵長老的反應，見她被故事吸引聽得認真，不由在心裡偷笑。

  想起赫連捷提醒過，單茵長老最討厭耽於情愛的女子，故事結束後，她有意好奇地問道：「單茵長老，若是你，你會選擇用夢曇花留住心愛的人嗎？」

  單茵長老果真臉色難看，聲音冷漠裡甚至透著怨憤：「假的就是假的，與其永遠留在夢裡自欺欺人，還不如一刀殺了負心人來得乾脆。」

  額，看來這位單茵長老儘管表面上溫婉，骨子裡還是個剛烈之人呢！

  於小宣忙轉移話題：「單茵長老，你那食夢花也像夢曇花一樣，讓人陷入夢境嗎？」

  單茵長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打破她的異想天開，「只是一朵花罷了，最多能讓人想起一些愉快的事情。」

  「只是愉快的事情嗎？」於小宣嘿嘿一笑，「食夢花只能讓人做美夢嗎？能不能讓人做噩夢？」

  「自然是能的。」

  單茵長老懲罰過靈武學院偷偷摘花的學子，也就沒想過瞞著這食夢花的特異之處。

  見於小宣一副想要淘氣的小模樣，她面上不漏痕跡，心裡卻有些詫異。

  「你想做什麼？」

  「我就是想教訓兩個人嘛！」於小宣故作嬌蠻，「您也知道的，有人害得我昏迷，我自然要找回場子，若是這食夢花能讓她接連做幾天噩夢就太好了！」

  「這倒也不難，你只需摘一朵花放在她睡覺的地方，離她越近越好，再施以咒術就行了。」單茵長老不以為意地說道。

  於小宣見單茵長老說得輕易，不免驚奇又懷疑，「就把食夢花放到那人身邊，就這麼簡單嗎？」

  單茵長老笑而不語。

  於小宣總覺得哪裡不對，笑嘻嘻道：「那應該叫噩夢花，美夢花才對，怎麼就叫做『食夢』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