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順民賊寇
2024-05-16 16:47:08
作者: 橘子果凍
老縣令的遺孀在宋玉華的溫情攻勢下,將以往粉飾太平的幕帳撕開一個大口子,絮絮叨叨的開始往外倒苦水。
而之前宋文華沒有打聽到的,或者說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重新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原來在老縣令死的那一夜,塗夫人就在縣衙後院,在見證了老縣令的死亡後,她從娘家抄撿了一些之前的字畫古書之後就揚長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而這件事包括老夫人還有兩個家僕都沒有提及,若不是再走這一遭,恐怕大家都還沒被蒙在鼓裡。
宋文華心中存疑,可趕巧衙門裡有事,他走不脫,便授意宋玉華再磨著老夫人說些知心話,看能不能再問出些什麼。
他匆匆離去之後,宋玉華卻沒有照他的吩咐繼續刨根究底的引著老夫人說話,反而趁著進廚房端茶的功夫把韓冉拉進廚房。
「阿冉,老縣令死前曾經當著塗夫人的面兒,告訴老夫人,讓她日後如果遇到了麻煩事,就直接去找我師父幫忙,還讓她趕緊離開臨南。」宋玉華拉著韓冉的衣袖,讓他躬身彎腰,然後伏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韓冉習慣了似乎已經習慣了宋玉華這樣語氣篤定的說話,也不懷疑她消息的來源,而是擰眉細思,「明明女兒就在身側,他為何不讓女兒照顧老妻,反而把妻子託付給一個非親非故之人呢?除非--」
宋玉華嘴快的接話道:「除非他知道女兒不值得託付。」
韓冉卻猜測道:「不止如此,恐怕他懷疑自己的死與女兒有關,所以不僅沒有向妻子透漏任何關於請段夫人送信的事,反而催著妻子離開臨南,他是害怕自己死後,妻子也遭了郄族人的毒手。」
「那這麼說來,塗夫人在他死後搜檢了古書和字畫,其實就是再找那本手書,難怪連葬禮都不參加的人竟然在他死那一日碰巧回娘家做客。」宋玉華恍然大悟道。
「可是就連老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是從何得知的?」宋玉華又產生了新的疑惑。
韓冉看向站在兩個站在院門口的佝僂的老家人,「有些事情不是不說,就沒人知道的。」
宋玉華瞬間明白過來,「你是說,他們中間有人向塗夫人通風報信?這怎麼可能呢?我聽老夫人說,他們都是跟了老縣令一輩子的老僕了,怎麼會做出背主的事情來。」
韓冉點了點她的鼻尖,把她從驚愕的狀態中喚醒,「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如果僕人對主人忠心,除了他真的忠心耿耿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利益的驅使,這樣的人很容易就會被更大的利益所引誘,做出背主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宋玉華還是無法那兩個佝僂乾瘦的背影中看出任何背主的跡象。
她嘆了一聲,「好吧,你試著去盤問一下他們,我再和老夫人談談塗銀鹿的事情。」
「塗銀鹿?」韓冉詫異道:「你問她做什麼?」他頓時想到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猜想,「你該不會是為了文華兄吧?阿寶,我知道你和伯母都憂心文華兄的婚事,但塗銀鹿身份特殊,宋家也不至於這麼飢不擇食吧?」
宋玉華恨恨白他一眼,「誰家飢不擇食啦?我豈是那等不懂事的人。我打聽她的事情,心中自有考量,等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打算了。」
韓冉被她這麼一訓,立刻抿住笑意,老老實實的點頭應聲,向門外走去,而宋玉華則從廚房端了一壺新茶出來院子。
「老夫人,我聽說您和老大人原先都是江南人氏,便吩咐廚娘去準備幾道清淡口味的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宋玉華笑盈盈的為她續茶,然後問道。
老夫人雙目無神的望著花圃里盛開的月季花,她眼神不好,即使坐在花圃附近,眼中也只是紅粉團團,看不清楚花草的輪廓。可就是這般也讓她心情愉悅,她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閒適時候了。
聽見宋玉華問她飲食口味,便笑道:「都使得,都使得。自從我們舉家來到臨南,就都是我親自下廚,多少年都沒人問過我這句話了。我做姑娘的時候飲食清淡,後來嫁給老頭子,他最好咸辣,還專門為他請了個做糟滷的婆子呢。」
宋玉華聞言有些訝異,不是說老縣令生活清貧麼,怎麼還有閒錢請廚子。
老夫人仿佛明白她的疑惑,緩緩說道:「我們當年在江南的時候,家裡也有幾個丫鬟婆子侍奉的。還請了個外地來的媳婦專門做糟鹵,她做的滷味咸香甜辣,滋味美得很呢。她是個寡婦,還帶了個孩子,老鍾還想請我把這個婦人說給她做媳婦呢,可惜後來老頭子調任來臨南,就把這些僕人都遣散了,只留下老鍾和老謝這兩個本分人跟著來臨南。」
「原來您是饞糟滷了,」宋玉華拊掌笑道:「那還不好說,我去廚房說一聲,讓她下午去集市上買兩隻鵝回來給您鹵著,過幾日就能吃了。」
老夫人笑著不答言,但滿臉都是欣悅的意思,宋玉華趁機又問道:「那您這兩位老家人來到臨南之後就再也沒有娶親嗎?」
老夫人面上現出一絲感慨,「老謝以前也娶過親,可媳婦難產,撒手人寰,後來他傷了心就一直沒有再娶。老鍾恐怕還惦記著當年那個做糟滷的媳婦兒呢,可惜當時我們走的急,竟沒來得及把他們的事情給定下,後來再托人回鄉去尋那個媳婦,也是音訊全無,只要說起這件事,我就後悔啊。」
「您快別想那麼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恐怕老鍾叔早就釋懷了,結果您還一直扼腕嘆息的。」宋玉華忙勸道。
她一面開解老夫人,一面想門口望去,韓冉正微低著頭與兩個老家人說話,兩個老家人面上笑意殷勤,倒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老夫人,我先前聽您提及您外孫女,您外孫女今年芳齡幾何啊?」宋玉華又問道。
老夫人脫口而出,「屬羊的,今年十五啦,該是嫁人的年齡了。」
宋玉華咯咯笑道:「塗姑娘年紀還小呢,您怎麼張口就說她該嫁人了。」
老夫人嘟嘟囔囔著,「不小了,他們郄族姑娘十三歲就要嫁人的,她爹娘眼光高,不止臨南,周邊幾個縣的郄族年輕人也一個都看不上,非說要給女兒挑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
宋玉華好奇的問道:「那塗夫人想找一位什麼樣的乘龍快婿呢?」
老夫人撇撇嘴,「那可說不準,要求高著呢,恨不得把女兒嫁進宮裡去,給皇帝做妃子呢。」
宋玉華神色微頓,然後有些為難的說道:「若是按郄族人的年紀來說,塗姑娘的確是該抓緊了,可她如今身在閭欒山,照這情形,去哪裡能找到讓塗夫人滿意的乘龍快婿呢?」
聽她提及這個,老夫人臉色頓時沉下來,「老婆子可管不了他們的事,就連我這個親娘都棄之不顧,這種事情,就更說不上話了,著急有什麼用呢。」
「好好的過日子不行麼?非要鬧得這麼難堪,」老夫人既氣惱又無奈的說道:「再怎麼樣,在臨南城裡當順民不比去閭欒山落草為寇強麼?若是老頭子在九泉之下知道他唯一的女兒竟成了賊婆子,恐怕也要被氣的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