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功過相抵
2024-04-29 04:16:35
作者： 朝歌
五月長安，天朗氣清，春末夏初，天光正好。
寬敞平整的石板路上，百姓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正是一幅盛世王朝之景。
顧淮南穿著一身石榴紅的騎裝，身下一匹棗紅色駿馬，耀武揚威，楚冬穿著一身男裝，跟在她身側，身後帶著一列扈從，輕快朝皇宮而去。
見顧淮南忽而慢下速度，楚冬湊上前，問：「殿下，可是有何物要買？」
顧淮南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無事，我只是好像看到了一個故人……」
方才在街角，她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盤著婦人頭，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即便遠遠一眼，仍舊能看出她的容色淑麗，清塵脫俗。
顧淮南近些日子以來，也聽聞了榮郡王府的那些傳言，方才輕描淡寫的那一眼，看到那個女子，才想起了尹靈。
說起來，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那日在西山圍獵時，無意聽到的情形，仍舊清晰的留在她的記憶中。
這些年過去，她偶爾也會問自己，當初沒有幫顧安弘，讓他得償所願，是不是真的錯了。
特別是近些日子，姜皇后將姜十一娘給了顧安弘，納為妾氏。傅太后與姜荒火本就不對付，傅晚愛又無嫡子，兩人在府邸里簡直要鬧出全武行，滿朝文武，誰人不看顧安弘的熱鬧？
而顧安弘卻失魂落魄、一身頹靡的跑到她府上住著，見他對月斟酒自酌，淮南心裡酸脹得厲害。
她兄長清俊無雙，怎麼就因為這風月之事，鬧到了這般田地？
顧淮南心頭思緒翻飛，時間亦過得不著痕跡，不多時便已行至朱雀門。
顧淮南此番進宮，乃是因為西北大軍即將歸來。
西北邊境暫時安穩，大盛與西突厥即將簽訂休戰協定，顧淮南亦進宮議事。除此之外，近段時日朝廷也會對西北邊境日後的情況做出整體規劃，另外又有西北一戰的將領的懲獎，也要有一個整體章程。
顧淮南先前已經同盧元洲商議過此事，又與顧安姚、張崇儉、崔勝、榮郡王等人商討過。
顧淮南一路騎馬到朱雀門的盡頭，下馬，扔下馬鞭，步行至紫宸殿。
大朝會已散，皇帝召集重臣開小朝會，顧淮南到的時候，裡頭已經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榮郡王與姜璽，兩人擼著袖子幾乎要打起來。
如今朝堂之上，大致分成三個派系，以傅望與姜璽為首的後戚，以嚴清塵為首的寒門官吏，還有以張崇儉、崔勝、顧安姚、顧淮南等人為首的帝黨。
而這其中，最為穩定的是嚴清塵為首的寒門，傅望與姜璽相互協助，又因為傅太后與姜皇后之爭，有著不小的衝突矛盾，顧淮南堅定認為，這是顧廷純有意為之。畢竟本身一個傅氏的勢力就已經足夠龐大，若是與姜氏再相處融洽、毫無芥蒂，他這個皇帝的位置就要燒屁股了。
而如今最不穩定的，卻是帝黨。
張崇儉與嚴清塵是兒女親家，崔勝是世家出身，不可能與傅望、姜璽等人鬧得頭破血流，榮郡王是將門勛貴，亦有自己的家族利益需要維護。
而如今完完全全與皇帝站在同一條戰線的，就是他的一雙兒女，顧安姚與顧淮南。
顧安姚從軍，顧淮南擅政，一文一武正好雙全。
也正是因此，顧淮南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姜皇后對顧安姚出手，因為皇帝如今壓根就沒有立太子的心思，姜皇后貿然出手，在對世家充滿了警惕心的皇帝看來，是後戚對於皇權發起的衝擊。
自從姜璽入閣，顧淮南才發覺，以往自己對這位外祖的了解還不夠，這人居江湖之遠，很有名士氣度，居廟堂之高，卻像是魏晉時期的狂士，一言不合擼起袖子就是干！
而此時兩人爭論的，卻正好是英國公戰敗之後的處理問題，朝廷到底是表功還是懲過。
榮郡王道：「英國公征戰一生，為大盛立下汗馬功勞，戰場何來常勝將軍？即便此番戰敗，也已死報國，難道連一個名義上的褒獎都不能給？那豈不是令大盛將士心寒？」
姜璽吹著鬍子，只說了八個字：「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榮郡王道：「前有老寧國公之例，先皇欽定的結果，姜相可有不滿？」
當初范繆的親爹，范思陽也是因為戰敗，失血過多而亡，但是當時的情況，與現在到底有所不同。
她剛剛想到此處，便聽到姜璽厲聲道：「當初范思陽死後得享哀榮，乃是因為他捨命救了先帝！有救駕之功，如何不得賞？若是不賞，怎能安將士之心？先帝一朝，對范叔鸞屢有賞賜，也正是因此。」他頓了頓，問道：「英國公可是為了救駕而死？為君者，當賞罰分明，若非如此，何以服眾？郡王難道要為了自己同英國公的私誼，而置陛下於不義之地？」
不得不說，姜璽到底是文人，耍嘴皮子的功夫可謂是一等一的厲害，榮郡王平日裡也算得上是能言善辯，在他面前倒顯得像是那無知小兒一般，喏喏無言。
顧廷純環視周圍一圈，如今范繆還在西北，不能讓他立馬揪出來扔出去，應付姜璽，他心裡有點兒惋惜，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女兒丟了出去：「淮南，你怎麼看？」
顧淮南：……
一下子被眾人的視線包圍，顧淮南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英國公之獎懲，其實也並非什麼大事，更重要的是，父皇對班氏一門日後的安排。賀班范齊魯，開國五大將門，如今五去其二，班氏一族無數子弟投身軍中，根基深厚。如果英國公此番戰敗，父皇下旨斥責，班氏一門在軍中的地位，必然受到影響，從而引發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