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避而不見

  顧淮南手頭一緊，一株即將迎風開放的牡丹花，便被她那鮮紅的指甲掐了下來。

  她瞭然一笑：「原來如此。」

  這便能解釋得通了。

  盧元洲侍立一旁，細細打量了顧淮南的臉色，開口道：「想來不久之後，相王府便會來人了。」

  顧淮南點頭：「你所言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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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入閣之爭，是謝巡老大人、張部堂、姜大學士三者之爭，實則是傅黨、帝黨與後戚之爭。」盧元洲道：「以如今的形勢來看，是帝黨與後戚聯手，壓制了傅黨。」

  「至於我那大哥，便充當了那籌碼，是父皇對母后的退讓。」

  顧淮南扯了扯嘴角，忽而覺得有些心涼。

  「殿下所言不差。」盧元洲見顧淮南面露憂愁，道：「臣知殿下與相王殿下感情不淺，只是如今時機敏感，您是不好為他出頭的。」

  「你這話，倒是說得夠直接。」顧淮南瞟了他一眼，轉身坐在了花園的軟椅上，看了看石桌上的茶具。

  盧元洲會意，近身上前為淮南烹茶。

  他人生得極美，陰陽莫辨的那種美。白皙纖長的手指，捧著冰裂紋的茶具，冉冉茶香蒸騰，朦朧了眉眼，柔和了五官，美得傾城。

  顧淮南一手撐著額頭，瞧著他的動作，只覺得心曠神怡。原本郁燥的心情，也安定了些許。

  盧元洲將茶水倒在杯中，奉至淮南手邊，動作細緻而謹慎，一舉一動，皆是翹首以盼的逢迎。

  淮南接了杯盞，茶分三口，浸過唇齒，沉香迴蕩。

  「那你覺得，本宮該如何應對？」

  盧元洲立在顧淮南身側，道：「以不變應萬變，殿下什麼都不做，便是上上之策。」

  淮南半響無言。

  過了正午，楚冬匆匆來報：「殿下，相王殿下已經行至二門了。」

  顧安姚是公主府的常客，出入自由，無需通報，更不會有人攔著他。

  顧淮南心頭一驚，下意識想要起身相迎，卻被盧元洲攔住了去路。

  盧元洲攔在她跟前，雙手交握，深深躬了一禮。

  「攔我作甚？讓開。」

  「臣知殿下重情意，可是您如今見了相王殿下，又該如何應答？」他抬起頭，面露懇切：「難道您要為了相王殿下，與您的母后為敵嗎？」

  顧淮南頓住了。

  盧元洲道：「殿下去後宅休憩片刻，臣去拜見相王殿下罷。」

  見顧淮南還在猶豫，盧元洲不得不提醒她：「即便您有恃無恐，可將軍此番還要征戰西北，此時不宜大動啊。」

  顧淮南神色一怔，原本堅定的神色慢慢軟化下來。

  她心裡清楚，盧元洲說的話沒錯。

  顧安弘並不喜范繆，可是那日在朝堂之上，卻舉薦范繆出征。這代表皇后一脈對於范繆的看重與妥協，如果她現在為顧安姚出頭，以她二哥那敏感多思的性子，不知會將事情聯想到哪裡去。

  若是再示意人在背後使些絆子，戰場本就兇險，她一絲一毫的意外都經受不起。

  見顧淮南神色鬆動，盧元洲連忙勸道：「再者，相王殿下是否出征，最終做出決定的是陛下。陛下決心已下，殿下即便有心扭轉，也只是徒費工夫罷了。既然如此，何必因為一件註定無法成功的事情，而惹得皇后娘娘與二皇子殿下不喜？」

  顧淮南地垂下眸眼，對盧元洲道：「罷了，你去見我大哥罷，就說……我去信陽公主府了。」

  「臣受命。」

  再說顧安姚，這段時日過得可謂是十分憋屈。

  在皇帝處碰了壁，在顧淮南這頭又吃了閉門羹，一臉怒氣的回了相郡王府。

  相郡王府邸恢弘壯闊，外有哨崗戍守，內置亭台樓閣，外院如同守備森嚴的將軍府，內院卻是一片溫軟，就如同顧安姚與張宛如那截然不同的性情。

  張宛如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藕色繡蓮花長裙，頭上也只零星簪了幾顆珍珠，懶懶的倚在繡塌上。她素來擅長女工針線，成了婚這本事也沒扔下，如今身側放著個針線簸箕，低著眉眼，一針一線的繡著腰帶上的紋路。精工細線，一條金黃的四爪金龍栩栩如生。

  旁邊兩個面目清秀的小婢同她捏著腿腳，床榻之上，一雙兒女嬉戲，玉雪可愛的小娘子手中拿著繡球斗弟弟，一旁兩個奶媽一眼不錯的盯著。

  原本一副寧靜祥和的場景，忽而聽到外頭一陣珠簾晃動的響聲。張宛如抬起頭，正見顧安姚一把掀開那紅瑪瑙珠串的珠簾，一身黑袍，愈發襯得他面色陰沉。

  「這麼快就回來了？」張宛如站起身，讓身邊那幾個眉眼清秀的捶腿丫頭退下。

  顧安姚不答，接了妻子遞過來的毛巾，也不擦臉，臉色仍舊發黑，坐在床榻上。

  如意是個黏人的小娘子，原本在逗弟弟，如今看到顧安姚回來，歡呼一聲，連聲喊著阿爹，邁著小短腿撲進了顧安姚懷裡。

  顧安姚便是有千般的怒氣，看著如同雪糰子般的女兒，也都化做了一灘水。將女兒撈進懷裡，顧安姚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被女兒揮開：「爹爹手粗，捏得疼！」

  顧安姚點了點她的小鼻頭，又將兒子撈進懷裡。

  這小子如今還不滿一歲，剛剛會坐起來，如今坐在親爹健碩的大腿上吐泡泡。

  顧安姚摟著兒子逗了一會兒，神色明顯鬆弛下來，又與女兒說話，父女兩個童言稚語一番，屋內氣氛明顯鬆弛下來。待到顧暉小朋友灑了一泡童子尿，張宛如連忙道：「秋娘，帶小郎君下去換身衣裳。」又讓乳母將女兒抱下去。

  張宛如一邊說話，一邊伺候著顧安姚換了那套被兒子撒了尿的皂黑銀紋袍服。

  一旁站著伺候的奶媽、僕婦聞言，都明顯鬆了一口氣，抱著小郎君同小娘子下去了。

  出了門，一個新來的乳母，看了看秋娘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打探：「咱們王爺待人倒是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