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審書

  「《道德經引論》《論語詳解》《齊民之論》……」顧淮南站在桌前，看著桌上那些，由年齡各異、想法不同的老中青年們，送來的一大沓書，只覺得頭大如斗。

  她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那些堆滿了桌面，看數量成百上千的書，對著坐在一旁看熱鬧的范繆沒好氣道：「你還笑？」

  「《兵法細則》《田事八要》……這都是什麼東西？既然寫出了書，怎麼不直接呈交父皇，或者進奉崇文館！」

  顧淮南將一本足有一寸厚的大部頭擲於桌面，心中的無奈幾乎要滿滿的溢出來。

  范繆一手撐著額頭，挑眉看她：「崇文館你又不是沒去過，那書山辭海，將書奉入，恐怕一輩子都沒人會看到。」

  顧淮南辯道：「那可不一定，崇文館學子眾多，總有一二能讀到。」

  「他們讀了有什麼用？」范繆嗤笑一聲：「就是一千人、一萬人讀過，都不如公主殿下看過一眼，在陛下面前，提上那麼一句。」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雖說並不見得所有寫書之人，都是為了追求名利，得到皇帝的賞識。

  但是能將書送到顧淮南處，來走這條捷徑的人，都必然不是什麼清高無塵之輩。

  即便當今聖上對淮南公主的寵愛，天下皆知，但是女人便是女人，拉扯著女人的裙帶上位，必然不是最佳的選擇。

  

  顧淮南眉頭抖了抖，斜瞰著他，語調慢悠悠的：「我怎生覺得，你這是話裡有話啊？」

  范繆微微抬頭看她，似笑非笑：「公主威武，臣哪裡有指桑罵槐的膽子？」

  顧淮南哼了一聲，染著豆蔻的纖長手指在他額頭輕輕一點，神態高傲又魅惑：「最好是沒有，我即便插手前朝之事，卻也敢說是問心無愧。」

  說到此處，再看著范繆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她忽而就有些惱了，轉身看著窗外：「我知你不愛我將手伸得太長，但我又有什麼辦法？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她越說越急促，兩道秀麗的眉也微微籠起，眉間刻出淡淡的川字……

  范繆忽而站起身，將她攬入懷中，厚實的胸膛，溫暖的熱度，讓她所有的抱怨戛然而止。

  心仿佛就這般安靜下來，空氣之中只有呼吸的聲音，以及兩人相互糾纏著的心跳。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將手伸太長了？」范繆低著頭，將下巴蹭在她肩窩，下顎的鬍鬚蹭在她脖頸，略微有些扎人，卻又顯得十分的溫柔繾綣。

  顧淮南低聲數落他：「你若不是不滿，怎叫我公主？」

  范繆偏頭看她，桃花眼裡帶著粼粼波光：「傻姑娘，這是情趣。」

  他環緊她的腰，嗓音低沉：「在紫宸殿裡高堂闊論、將群臣辯道無話可說的公主殿下，在這寧國公府的臥房裡，卻被我壓在身下，肆意把玩，難道不是很刺激？」

  顧淮南被他直接而露骨的話羞得滿臉通紅，手一抬，輕輕在他臉上拍了一下。與其說是耳光，倒不如說是被他的厚臉皮臊得無可奈何之下的應激性反應。

  范繆眼眸低垂，一下子環緊了雙臂：「膽子大了不少，連夫君都敢動手了！」

  「鬆手鬆手！」

  兩人笑鬧一陣，空氣中那股子散不開的沉鬱，化解於無形。

  顧淮南坐在男人懷裡，細聲細氣的問他：「你說這些書怎麼辦？就這般放著？」

  「自然不用理會，若是有門路的，至少該有個引薦人。」范繆一句話為這些大部頭做了備註。

  真正有學問、有才華的人，至少也該有個為之引薦。

  這般不管不顧直接將書奉上，必然是一無名氣、二無出身的貧瘠之人。

  顧淮南卻道：「萬一其中，真有大才呢？」

  范繆眯著眼，笑得有些狡黠，有種年少得志、運籌帷幄的自負：「明珠蒙塵不見得，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倒是著實多。」

  淮南公主頻繁出入於宮廷，師承名士季光，文壇聲名璀璨的姜璽是她外祖，朝堂首輔傅望與她有親，又承她救命之恩，由此來看，若是顧淮南想要舉薦某人為官，實在是件太簡單不過的事。

  比起爭破頭去皇帝面前刷存在感，還是身為女子，又居於宮外的淮南公主，更加好接觸，也更加好忽悠。

  可惜的是，正是因為太多人都抱著同一個想法，所以顧淮南這條門路，竟然也變得十分擁擠。

  「那就因為可能性小，連機會都不給人家了？」顧淮南反問。

  范繆兩手一攤：「那你就看唄。」

  見顧淮南目光炯炯的看著他，范繆趕緊擺手：「我可不會給你幫忙，兵部的公文已經讓我看得痛不欲生了。」

  范繆如今在兵部，也算是風生水起。

  比起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朝堂便是另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他顯然也很玩得轉。

  若是說顧安姚是天生的戰將，那范繆就是註定的帥才。

  為將者，縱橫捭闔，揮斥方遒。

  為帥者，運籌帷幄，玩弄人心。

  范繆如今年紀還輕，已然是公認的文武雙全。

  然而，年少得志者，往往心性更為跳脫，耐性也算不上好。

  兵部制定地圖、挑選軍官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恰好又是非常磨礪人耐性，他這段日子著實有幾分焦頭爛額。

  簡而言之，幹得久了，覺得無聊。

  「看夠了公文，看些雜書，豈不是正好能調劑？」

  顧淮南話音剛落，就被范繆的苦瓜臉給逗笑了。

  「好好，我不難為你了，我自己來。」顧淮南終究不忍心為難他。

  范繆要兼顧練兵與兵部的差事，平日裡忙得腳打後腦勺，難得休息一日，她哪裡真的捨得再壓榨他。

  「要不然，我讓西苑裡住著的那幾位先生，過來幫你看書？」范繆提議：「正好這段時日，他們也十分空閒。」

  「大善！」

  顧淮南高興的在男人臉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