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皇后三卿

  孔子言：食不言寢不語。

  可惜，這六個字，在淮南與范繆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被實際踐行過。

  甚至，范繆其實很喜歡這種夫妻夜話的感覺。

  他看了顧淮南一眼，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問：「太后娘娘可有意中人選？」

  淮南沒好氣道：「她向來看我不順眼，想的無非就是那麼三兩人，其中，傅老夫人必然是要有一席之地的。」

  「另兩人呢？」

  淮南道：「傅晚愛同宋夫人。」

  傅晚愛自是不必說，這位宋夫人，是傅晉華的妻子王夫人的娘家姐姐，亦嫁入世家，出身清貴，頗有美名。

  范繆又問：「皇后娘娘作何打算？」

  

  淮南道：「我娘當然不會同意這般的人選，且不說其他人，單單就是傅老夫人，她就不會同意。」

  傅老夫人，那是傅相的髮妻，太后的嫂子，雖說地位也高不過皇后，但是畢竟需敬重。且這人輩分高，有時『倚老賣老』這四個字，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范繆垂下眼帘，端起桌上那杯果酒喝了一口：「若無意外，皇后娘娘大約是屬意姜夫人，崔夫人，還有……」他的視線定定的看著她：「你。」

  范繆權衡形式、把控人心的本事，顧淮南不是第一日知道了。他說得這般分毫不差，她竟也不覺得很吃驚，只是問他：「你覺得如何？」

  「都不妥。」如今，在顧淮南面前，他顯然已經能夠敞開心扉，說話也不再說一半藏一般，如同迷藏。

  顧淮南皺眉道：「你是讓兩者各出一人，再加上我？」

  范繆沖她笑笑，她對自己倒是有信心。

  「你快說，賣什麼關子？」顧淮南沖他皺了皺鼻子，被范繆伸出食中兩指夾住，又被她拍了一下手背，乖乖鬆開。

  「大盛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皇后三卿，陛下如今推行此事，必有原因。」

  顧淮南點頭，范繆的話雖說得隱晦，但是她聽懂了。

  若以國為家，那前朝就相當於皇帝的外院，後宮相當於皇帝的後院，即便帝後感情和睦，皇帝也必然要在後宮放一隻眼睛。

  這個皇后三卿，就是皇帝的途徑。

  當然，這是顧淮南想到的，范繆想得要更加深入、複雜一些。

  帝後感情雖和睦，卻也說不上親密無間，且以後宮之中如今的動向來看，無論是傅氏還是姜氏，外戚的姿態都擺得很足。

  先皇晚年對世家已經十分警惕，應當也有專門叮囑過皇帝才對。故而，皇帝此舉，是想要將後宮權利歸於皇后，且削弱姜家人對皇后的影響。

  這麼一想，可供挑選的人選，就並不多了。

  「雖是選皇后三卿，但要冊封授印，必要陛下點頭方可。」范繆道：「若是陛下問策於你，不妨推薦崔夫人與師母。」

  崔勝是再純正不過的帝黨，將崔夫人放在皇后身邊，一則消息靈通，二則更能體會皇帝的心意。

  至於信陽長公主，則是用來壓制傅夫人的。

  後宮事乃皇家事，比起傅夫人與姜夫人這兩個臣妻，更加有立場。

  顧淮南點點頭，又道：「我與信陽師母同為皇家公主，太后……」

  「你有甚可擔憂的？皇后娘娘自不會擋你的路，至於傅夫人，你別忘了，你對傅相，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顧淮南帶著傅望逃亡的路線，幾乎將京城的權貴宅邸繞了一圈，誰不知道她對傅望的救命之恩。甚至，她如今在朝堂之中安插人手，能夠如此順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傅望不能動她，而嚴清塵則是樂見其成。

  顧淮南提拔的親信，大多是寒門出身，亦或是權爵之家的庶子、幼子，倒不是她提拔不了世家子，她如今能給人的東西，甚至能比一個家族更多。

  她能一步登天將人送到皇帝身邊，這份能耐，有幾個人能有？

  可是，她對世家也十分忌憚，故而在政治立場上，更加靠近嚴清塵一些。

  「你說得有理。」顧淮南若有所思。

  范繆抬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亂想什麼？先用飯。」

  顧淮南點點頭。

  次日，范繆去兵部衙門，顧淮南照舊進宮。

  此番召見她的倒不是別人，正是傅太后。

  傅太后如今已經搬入了慈寧宮，越發像個威嚴而又有權勢的老太太，只是這老太太，並沒有顧淮南想像中的慈眉善目，反而對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刻薄。

  顧淮南走上前去，躬身行禮。

  大殿之上，倒不止她一人，傅晚愛陪侍一旁，見她過來，不得不起身迎她。

  顧淮南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傅太后見她這般舉動，心中暗自不滿，開口道：「淮南怎生不予你二嫂見禮？」

  傅晚愛品階雖不如顧淮南，卻畢竟是嫂子。

  「我這是怕二嫂受不起，按照禮儀大典，嫡出公主若施躬身禮，位卑者當叩首以還。」

  顧淮南不慌不忙道：「畢竟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跪來跪去。」

  顧淮南這其實是鑽了空子，這個所謂的禮儀大典的循例，乃是建國之初為平陽公主開的特例。她是開國功臣，鎮守一方，自然不同於尋常公主。

  當時亦唯有她這麼一位嫡出長公主，太祖皇帝為了加重她的地位，在禮儀大典上特地加了這麼一條。

  值得一提的是，在平陽長公主之後的一百多年裡，直到顧淮南這裡，才出現了第二位嫡出公主。

  即便是信陽長公主，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並不是嫡出公主。她的母親是由妃位直接成為太后的，而並非是皇后，且地位低於武帝的原配皇后。

  就像是傅太后，她日後若是去世，居於墓室，她的地位與規格，也要低於白皇后。

  太后在前朝後宮的權利，來自於時人對孝道的尊崇，但是法統地位並不見得比皇后高。

  傅太后眉頭皺得更深，正準備斥責顧淮南幾句，卻聽到外頭的宮人在門口稟報：「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