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嫁與不嫁

  顧淮南抽了抽嘴角，不知該如何是好。關於范繆給她遞小紙條的事情，她是打死都不會跟安王妃說的。以安王妃的品行來說，這屬於私相授受，要是說了八成就得嫁了。

  「范師兄家中無直系長輩，這事難道是靖國公夫人來說的不成？」顧淮南記得，范繆與這位還沒出五服的伯母關係並不算親近。

  「他雖無父母，但是還有師父師母。」安王妃道：「信陽長公主算是看著你們兩個長大的，對你們的性情都十分熟悉。」

  「我……」

  顧淮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王妃給打斷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只不過是告知你一聲。這事我已經與你阿爹商量過了，他也不反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安心待嫁便是。」

  安王妃揮了揮手，將顧淮南給打發走了。

  彎曲迴環的長廊之中，每隔幾步便有一盞紅色的燈籠，照亮腳下的路。

  天色將暗未暗，顧淮南慢悠悠的走著，心中只覺奇怪。明明當時兩人已經將話給說開了，這些日子，未免碰到對方尷尬，她連公主府都很少去，怎麼忽然信陽長公主又會替范繆來求親呢？

  回了芳菲院，楚冬服侍著顧淮南脫了外衣，換了乾淨的雪白寢衣，見她眉頭深鎖，不由問道：「郡主這是怎麼了？」

  楚秋嫁後，顧淮南一時還沒考慮好到底升上來的該是楚鳶還是楚琴，是以如今身邊也只有楚冬這麼一個知心人。

  

  想了想，顧淮南也並未瞞著她，將安王妃的打算說了。

  楚冬道：「范郎君年少有為，府中又人口簡單，實屬良配啊。」

  顧淮南：……

  雖說如今這時代，婆婆就相當於壓在當兒媳婦的頭上的一座大山，但是爹娘死絕在婚戀市場應該不算是優勢吧？怎麼楚冬一副『這是大大的優點』的語氣呢？

  顧淮南想了半響，實在不懂范繆的用意。其實，就如同安王妃所說，他確實年少有為，又身有爵位，若非是父母死絕這一點，他也算得上是京中數得著的青年才俊。即便是加上了喪父喪母的缺陷，他也應該是不愁人娶的。

  而她的婚事，其實比范繆尷尬。皇室女名聲彪悍，皇帝的公主都愁嫁，更何況她只是個郡主。其次，她自己以往在外頭也並未收斂，『賢良淑德』這一類的評語是安不到她身上的。即便是人家誇她，也大多是說『郡主天資聰穎』，然而，對於女兒家來說，聰明約莫並不是一件很值得一提的優點。

  最要緊的一點，是安王府如今的處境。安王前些年還能算是『不爭不奪』的純臣，可是這兩年，一則是傅氏與姜氏一再慫恿，又有東宮一再針對，安王也被激起了幾分血性。若是此時誰家娶了她顧淮南，在朝堂上自然會被自動視作安王一黨。也因此，傅氏與姜氏娶她都是不要緊的，反正天然一體。而如同英國公府、嚴相家中，便對她敬而遠之。

  想到此處，顧淮南又有些惆悵。

  她躺在床上，明明已經到了平日裡熟睡的時辰，卻還是輾轉反側的睡不著。起初，她只想挑個本事不大、好用聽話的夫婿，到如今才發現，怎能事事如人願。

  楚冬聽床上翻來覆去的響動，問道：「郡主，要喝水嗎？」

  「沒事，只是今晚睡不著罷了。」顧淮南兩手枕在腦後，看著帳子頂上芙蓉花開的富貴圖案，心中除了憂慮，一絲睡意也感覺不到。

  楚冬半撐起身子，側臥在顧淮南床下的小塌上，輕聲安慰道：「郡主若是心中不願，不如直接跟王妃說了，王妃哪裡會真的勉強郡主呢。」

  顧淮南搖了搖頭，又想到她看不見，唇角掠過一抹無奈。

  她當然知道安王妃不會逼迫她嫁不願嫁的人，可是，她更好奇的是范繆的舉動。寧國公府嫡系已經只有他一人了，雖有聖眷，但是也不知道皇帝還能活幾年。待到皇帝去了，他還能有什麼倚仗？不過是靠著爵位，自己慢慢積累軍功往上升罷了。

  就如同范繆了解她一般，她也是清楚自己這個師兄的為人的。他絕非不思進取、碌碌無為之輩，相反，這傢伙野心勃勃，功利心頗強，像只剛剛長出了爪牙的小老虎。

  顧淮南翻了個身，忽而想起，宮中傳聞太子頗為聖上不喜，最近又遭了斥責。安王府最近動作頗多，內有傅貴妃，外有傅氏姜氏，更有安王府的一眾門人。

  范繆想要娶的，究竟是她顧淮南，還是安王的長女呢？

  「郡主，要不要點些容易入眠的薰香？」楚秋問。

  「不用了，夜深了，睡吧。」顧淮南闔上了眼。

  接下來好幾天，顧淮南都想要同安王妃再好好兒的說一說范繆的事情。然而，每次事到臨頭，她又不知如何開口。

  畢竟，她不可能真的不嫁人。這是盛朝，是一個女子二十歲不嫁人，全家都要被用有色眼光來看待的年代。顧家的公主郡主們，即便十分剽悍，但也是在婚後跟婆家、夫婿相處上，尚未聽說過婚前就不想嫁人的。

  在後世十分盛行的想法，如今完全沒有市場，也不可能得到他人的理解。所以，顧淮南只能保持沉默。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雖然那天晚上安王妃的態度十分堅決，但是行動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一直未曾請信陽長公主過府，給一個確切的答覆。

  顧淮南心中暫時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