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無辜的吳王

  「父皇作何反應？」

  在京城另一幢同等規制的宅子裡，亦有人急匆匆發此問。這人年歲與安王相仿，容貌亦有三分相似，穿著深紅鑲金的朝服，四爪團龍在肩頭盤桓，顯出皇室的威嚴氣度。此人正是剛剛被顧廷純告了黑狀的苦主，吳王顧廷庸。

  「王爺放心，聖人並未偏聽偏信。安王自含元殿而出，面帶戚戚之色，應是被聖人訓斥。」

  顧廷庸聞此言，似是來了些興致，伸手一指：「你且細細說來。」

  

  說話的這人正是王慧妃宮中的內侍，王慧妃在宮中經營多年，消息靈通。安王前腳從含元殿出去，後腳王慧妃便得了消息。借著賜禮的功夫，令內侍出宮，將消息告知兒子。

  這內侍口舌伶俐，說起話來活靈活現，便像是自己親眼看到了一般。

  顧廷庸斜斜坐在寬大的靠背椅上，神色三分專注，七分懶散，襯著背後那多寶格上的眾多古玩，活像個在聽說書的闊家大少，唯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他身上的精明。

  顧廷庸聽了，面帶三分笑，幸災樂禍，他著實看不慣安王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隨即又嘆了口氣，對那藍袍內侍道：「辛苦你跑一趟，去後頭喝杯茶。」

  又對身後長隨點了點頭，那長隨滿臉堆笑，從袖子裡摸了個荷包，塞到那內侍手中。那內侍顯然是收慣了的，入手一顛，便知道裡頭裝了什麼，愈發滿意，笑著打了個千兒，去後頭喝茶了。

  顧廷庸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去了後院正房。

  吳王妃此時剛剛理完府中雜物，見他過來喜不自勝，連臉上的胭脂，都似多了幾分色彩。

  吳王風流，年輕時雖與正妻感情好，但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他近些年來正房是越來越少了。好在吳王妃膝下有兩子兩女，地位倒也穩固。

  只是，兩人畢竟是少年夫妻，如今見顧廷庸過來，吳王妃心中依舊是歡喜的，親自服侍夫君換了家常衣裳，正準備留他吃了茶點，正要招呼婢女們，卻便被他摁住了手。

  「別麻煩了，我待會兒要去前頭書房議事。」

  吳王妃動作頓了頓，恩了一聲，隨即臉上的喜色淡了些許，安安靜靜的坐在吳王身邊，又變成了那個端方的世家婦。

  顧廷庸是何等敏銳的人物，思及這段時間對正妻的冷落，他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歉疚。只是這歉疚不過是一閃而逝，便被其他事情占據了心神。

  「老六府上的事情，你可聽說了。」

  吳王妃點頭，秀美的眉頭微微皺著，用非常隱晦的目光打量著顧廷庸。

  顧廷庸苦笑：「便是你也懷疑我，看來這嫌疑，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洗清了。」

  吳王妃聞言，連忙解釋：「王爺哪裡的話，只是，畢竟是咱們家的產業……、」

  「你不必多說。」顧廷庸揮了揮手：「若我與老六易地而處，也定然第一個懷疑到我自己頭上來。」只是這一次，確實不是他動的手。

  「老六家的二郎，我也見過多次，師承於季駙馬，常與世家子為伴，品行、教養，在皇室子之中都是相當出眾的。」即便兩府的關係並非那麼融洽，但是說起顧安弘，吳王妃還是避不開一個好字。

  「如今沾染上這樣的事情，恐怕於前途有礙。」

  吳王妃見顧廷庸沉默不語，又問道：「畢竟是咱們家的產業，若非自己動手，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人，將手生得這麼長。」

  顧廷庸聞言，亦是神色一凜。

  九味坊可不是外頭商戶依附過來的，是他自己的鋪子，令手下管事管著，一來賺些銀錢，二來亦是收集消息好去處。茶樓酒坊，聲色之地，聚集三教九流，向來是收集消息的大好去處。

  如同姜科、顧安弘這樣的世家子、勛貴子，口中知道的消息可不少，卻又未曾有他們的父輩、祖輩那般老練，偶爾帶上一兩句，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

  「等到這次風波之後，你再將家中好好排查一番，咱們院子裡，可不能養了蛀蟲。」顧廷庸道。

  吳王妃點頭應下了，心中隱隱高興。近些日子，她與顧廷庸感情不睦，很是讓府中的兩個側妃鑽了些空隙，家中產業、府中奴僕，多有兩側妃的人手，趁著這次機會，倒是能好好處置一番。

  片刻之後，她又問道：「那王爺覺得，這次到底是誰在後頭攪動風雲？」

  吳王面色陰沉：「左右離不開這麼幾個人，要不然是東宮，要麼就是老三。」

  若是安王，懷疑對象恐怕還得加上一個他自己，但是顧廷庸自己心裡清楚，這事情著實不是他做的。也正因如此，他除了幸災樂禍，還有一種黃泥巴糊褲襠，有話說不清的憋屈之感。安王身後站著不少人，他一點兒都不願意隨意樹敵。

  顧廷庸臉上的表情是陰沉沉的：「東宮與老三，無論是誰，恐怕還覺得自己一箭雙鵰，沾沾自喜，實不知自己做了件蠢事！」

  吳王妃揉了揉袖子，鳳釵上含著明珠的流蘇在空中微微晃動，問道：「王爺何出此言？」

  顧廷庸道：「老六起初，並未有爭位之心。」

  他只說了這一句，便轉身去了前院議事，剩下的便讓吳王妃自己慢慢猜。

  吳王妃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低聲嘀咕著：「死鬼，說話說一半，也忒不厚道。」

  吳王妃乃後宅婦人，自然看得不如吳王清晰。

  如今朝堂風起雲湧，除了嚴清塵代表的中立派，也就是所謂的帝黨，其他人大多有著政治投機的想法。

  吳王有丞相荀昂，宮中有王慧妃鑲助，周王旗下有胡悠，又有李淑妃在宮中使勁兒，太子門下有東宮藩屬與十率府，另有吏部曹尚書等清流之士。而顧廷純身邊的人，與其說是他自己拉隊伍，倒不如說是傅望與傅貴妃替他搖旗吶喊，只是加上了他顧廷純做旗幟。

  偏偏東宮真的將顧廷純當了個要緊的對手，這兩年一再相逼。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顧廷純這般的鳳子龍孫！

  顧廷純這個對手，算是活生生被東宮自己給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