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慶幸

  顧淮南是在安王妃討回庚帖之後，才知道她與傅雲的親事已然作罷的。

  先是吃了一驚，又慢慢鎮定下來。

  待到晚膳之後，顧安弘等人都走了，顧淮南湊到母親身邊，臉上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痴，在暖黃的燈光下十分惹人憐愛：「阿娘不是很希望我嫁入傅家麼？怎麼忽然就把庚帖拿回來了？」

  安王妃想起這事便覺心口疼，珊瑚連忙給她撫了撫後背，又端上一盞茶，低聲勸道：「王妃先喝盞茶吧，彆氣壞了身子。」

  

  安王妃撫了撫茶盞，喝了一口清心茶，入口極苦，回味之中卻帶著冷香，將茶盞放在桌上：「是傅家那頭的事，世家大族，誰能想到會這般沒規矩！」

  顧淮南眨了眨眼睛，傅雲看著倒是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性格也軟，倒不知到底是犯下了什麼事情，讓安王妃氣成這個樣子。

  「莫非是婚前不軌？」顧淮南問。

  這個不軌，指的當然不是有個通房丫頭這種事情，能用上『不軌』這兩個字的，要麼是婚前有子，這在上流社會算是行為不端，也是世家女詬病皇家的重點原因。

  其次，便是養了『別宅婦』，也就是偷偷在外頭養了個小，比如紅樓裡頭的尤二姐。

  其三，便是試圖納娼為妾，這個娼指的是賤籍。

  在大盛朝，貴賤不通婚這一條是實施得相當嚴格，貴族也好，平民也罷，皆不得娶賤籍為妻。若是官宦人家娶賤籍為妻，不僅要丟了官，還要被官府逮捕，做兩年的苦役，那被娶為正妻的女子，也要打回原籍。（刷新三觀好麼！自賣為青樓女，跟本當不了正妻啊！）若賤籍是本在大戶人家裡做奴婢，被主人家放良，拿回身契之後，亦不得嫁與官爵人家做正妻，這一條是專門為了防止大戶人家的婢女，居心不良，試圖勾引男主人或者往來賓客。當然，放良之後，尋個尋常人家做個平頭娘子，還是可行的，這也正是楚秋所求的那條路。

  安王妃沒想到顧淮南一開口就說到了點子上，在她身上掐了一把：「你這個小孽障！是不是在傅府看到什麼了！怎麼不早與我說！」

  顧淮南趕忙將自己的胳臂從安王妃的魔爪下搶救出來，一下子跳得老遠，楚冬在一旁小心的盯著，生怕她摔著！

  「這麼說，我竟然猜對了？」顧淮南驚道。

  「這些跟你沒關係！有哪家小娘子似你這般，簡直是個包打聽！」安王妃手指懸空點了點：「你看看你，哪裡還有名門淑女的樣子……」

  顧淮南得了準話兒，沖她一呲牙，從門外溜出去沒影兒了。

  楚冬幾個還在後頭追著，一邊道：「郡主慢些跑，天黑了，小心摔著！」

  安王妃看著顧淮南的裙角從門檻上滑走了，手還在揉著胸口，口中道：「這個小冤家，是要將我氣死不成！」

  女兒若是完全不知人事，她也要憂愁，女兒懂得太多了，她更覺得煩惱，這麼個潑辣的性情，日後不討夫婿喜歡，可是不美。

  珊瑚在一旁勸慰著：「看郡主這般高興的模樣，她必定是沒瞧上傅家郎君，倒也是件好事……」

  安王妃嘆了口氣：「幸虧她性子疏朗，沒往別處猜，問出來也好，本就是傅家那小子行為不端，若是我否了，淮南還不得猜到她自己身上去！」

  她以往經常在顧淮南面前說起讓她文靜、賢淑，以免傅氏嫌棄她的出身，好在顧淮南沒將這當一回事！

  翡翠笑道：「王妃多慮了，咱們郡主天生麗質、聰慧無雙，哪裡有她配不上的兒郎！只有人家配不上她的份兒呢！」

  安王妃心中點頭：「她年紀也大了，待到大郎的婚事之後，我定要好好的為她尋一尋人家！」

  再說顧淮南這頭，她一路小跑著回到芳菲院裡，環佩叮噹，頭髮都有些毛了。

  楚冬扶著她進了房間，擰了帕子給她擦臉。

  顧淮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對楚冬道：「再打些熱水過來，將頭髮散了吧，這樣在房裡自在。」

  楚冬應了，讓夏荷出去打水，夏裊服侍著她換了衣裳。

  顧淮南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坐在塌上，忽而道：「我之前那本書呢？」

  楚秋問：「郡主說的是哪一本？」

  「我那本琴譜，《瀟湘水雲》。」

  「郡主上次說看著煩心，便收起來了。」楚秋一邊說著，一邊往柜子旁走。

  顧淮南果不其然對她道：「我現在想看了，你幫我尋出來。」

  楚秋打開櫃門，從個小匣子裡將書給拿出來，恭恭敬敬的遞到顧淮南手裡。

  顧淮南接了，摸著那略顯陳舊的書面，將書翻開，那張製作精良的紅色書籤還原原本本的夾在裡頭。書箋上依舊是那十六個小字：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她輕輕拂過那上頭頗瀟灑的字跡，想著那日他騎著高頭大馬從茶樓下穿行，朝她招手的模樣。那一剎那，即便她不願承認，但是她的心跳著實快了那么半拍。

  顧淮南披散著長發坐在鏡前，忽而道：「我前些時間拿回來的那些書，都還在書房嗎？」

  楚秋道：「加上您手中這本，一共五本，另外四本都在書房的案几上放著呢。」

  顧淮南點了點頭，那些書她早就看完了，如今也正好能尋個還書的藉口。

  於是，次日黃昏時，她便往顧安弘的聽雨閣去了。

  范繆家中無姐妹，她並不好直接拜訪，但若有顧安弘領著，便無需太過顧忌。

  臨近聽雨軒，院內傳來琴聲陣陣，錚錚入耳，輕靈動聽，宛如高山流水之音，卻又多了一絲歡欣鼓舞。

  顧淮南從門外探進頭來，果然是顧安弘在彈琴。

  一曲畢，顧淮南將手中的茶盞放置一旁，問道：「二哥心情這麼好？可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顧安弘未答，反而是他身邊的侍女嘴快：「王爺今日遞了請封摺子，二郎是為這個高興呢。」

  顧安弘瞪了她一眼，卻沒什麼威懾力，又問顧淮南：「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怎麼過來了？」

  顧淮南道：「先恭喜二哥了。」

  從武帝時期採取『降級襲爵』制度開始，如今的爵位繼承就變得尤其難得了。襲爵者必須是嫡長子，年滿十六，且無不良舉止，由親爹寫摺子遞給宗正寺，得到批准了之後，才能得到世子的稱號，在親爹死後順利繼承爵位。若是家中無嫡子，只有庶子，那爵位就無法繼承。

  庶子只能繼承家財，不能繼承爵位。

  不過，以顧安弘的人品才華出身，繼承爵位是再順暢不過之事。

  「我今日過來，其實是要求二哥幫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