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藉機洗白

  出了一趟長差，康永淮等人面聖之後，可算是能暫時鬆一口氣，接下來三天可以暫時各回各家，休整三天之後再繼續工作。

  

  交付了差事，顧安姚卻並沒有放鬆的感覺，甚至心中的沉重更甚，還有一種莫名的激盪。

  他雖是鳳子龍孫，但是卻因為是王府庶子，所以很少有這樣直面皇帝的機會。今日見帝王談笑之間，定眾人的前程，決他人命運，心中有著莫名的感慨。

  范繆與康永淮倒是見慣了這般的情景，因此並不覺什麼，面色如常。

  出了宮，三人在擎天門外拱手告別。

  康永淮道：「今日恭喜兩位了郎君。」

  范繆笑道：「托康大人的福。」

  「范郎不必客氣。」康永淮揮了揮手，眉頭卻還有一抹淡不去的憂思：「今日稟報之事，事關重大，陛下定然還會多方探查了解。「

  范繆心領神會：「我與大人共進退。」

  顧安姚亦點了點頭，他雖不擅爭鬥，卻並不代表他蠢。

  康永淮見狀，面色更加柔和了幾分，襯著那青藍的官袍，如清風明月般美好。

  三人就此別過。

  寧國公府的長隨，老早就牽著馬在宮門外候著，見范繆一出來，便牽著馬在不遠處等候，等到范繆回過身來，立馬引馬上前，臉上帶著熱切。范繆翻身上了馬，一路小跑過了朱雀街，青天白日裡，路上偶有身著青藍官袍的官員往神武門而去。

  范繆面無表情一路往前，腦子裡卻還在想著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梁縣時，梁博程公然帶家兵搜他住的別院，無非欺他身後無人。寧國公的爵位雖高，卻無法震懾這些膽大包天的世家。即便方才在朝堂之上，荀昂明知自己句句屬實，也完全與他立場相同，卻還要無中生有，亂生是非……

  范繆想著，忽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懂了，荀昂並非在針對他，只是在洗白自己。

  朝堂上的四個丞相，除了嚴清塵是堅定的帝黨，且與諸皇子無甚糾葛之外，其他三個丞相都與諸皇子有舊。傅望是安王黨，此前安王低調做人，未曾露出爭儲之心，因此傅望還算安全。而另外兩位相爺就並非如此了，寧王也好，周王也罷，都是鋒芒畢露、野心勃勃之輩。

  皇帝對太子還是有感情的，畢竟多年父子，更不願看到底下的大臣串掇自己的兒子們搞敵對。這九五至尊的寶座上會要沾染多少鮮血，還有誰比在帝位上端坐了四十年的皇帝更明白呢？

  所以，荀昂並非是在針對自己，只是要借他在皇帝面前表現自己對太子的維護。

  跟在范繆馬後的長隨看著自家國公臉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幾番變換下來，還以為他在外頭沒休息好，不由得又跟緊了些。

  寧國公府很大，之前范繆父兄未曾去世時，這院子依舊有些空，更何況如今他一個人獨居。范繆回府下馬，將韁繩扔到一旁，管家熱切的迎上來，將他手中的韁繩接過，讓身後跟著的僮僕將馬牽去馬廄。

  「郎君回來了。」

  管家已經年近五旬，名叫陳丁，是寧遠侯府的世仆。陳丁這一輩兒原本有四人，他的三個二哥因為身材高大、擅騎射，都成了范老國公的親隨。當年還年輕的范思陽懶得想名字，便直接按照甲乙丙丁的順序，給這三人命了名。陳丁是兄弟里年紀最小的那一個，身體又瘦弱，故而沒能被范長相選中，只是在院子裡當個僮僕。

  誰也沒想到，這個當年沒被選中的陳丁，最後成了陳家四兄弟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其他人都隨范長相戰死沙場。

  范繆神色淡淡，雖然回家時間高興的事情，但是想著今日的御前奏對，看著這院中的一片淒清，他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家中可好？」范繆循例問了一聲。

  陳丁道：「家中都好，伯夫人聽聞您回京，還令人送來了時令瓜果。」

  范繆點了點頭，對身後跟著的僮僕道：「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陳丁忙不迭的應了，他伺候范繆多年，早就讓廚房裡燒好了熱水。

  范繆進到屋裡，房子裡乾淨整潔，焚著薰香，桌山擺著茶水糕點，是他吃慣的口味。國公府里一如他離開的時候一般，沒有絲毫的不同，舒適、乾淨，也空蕩蕩的，毫無人氣。

  范繆將自己腰間的長劍放在劍架上，自己散了頭髮，脫了外衣，平躺在床上。

  並未躺上多久，阿浛便進了屋子裡：「郎君，熱水已經備好了。」

  范繆便起身，在浴室里泡了個澡，泡完出來他自己拿了布巾擦乾身體。十六歲的少年，身量堪堪長成，常年習武讓他肢體修長、肌理勻稱，胸肌厚薄適當，腹部線條緊緻，再往下看，這男人的本錢，從分量上來說，足以讓人羞紅臉頰了。

  范繆穿了雪白的中衣，又隨意披了外裳，靠坐在塌上。青衣小童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拿了雪白的帕子為他擦頭髮。范繆微微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正午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顯出他長長的睫羽，那是一種與他自身氣質並不相符合的，柔軟的美。

  小童看呆了半響，忽而范繆睜開了眼睛，語氣里有些不耐：「擦好了沒有？」

  那小童嚇了一跳，手一抖，趕忙道：「已經擦好了，只是還有些潤。」

  范繆便坐起身，披散著頭髮走到了臥室旁的小書房裡。這裡的東西並沒有外院的大書房齊全，卻也擺放筆墨紙硯，他提起筆在紙上潤了潤，揮筆寫了封帖子。

  片刻之後，他將門外伺候的小童招了進來，將帖子塞進信封里給他：「讓忍春送去公主府，我明日過府拜會。」

  忍春是范繆的長隨，即便他未曾說是哪一座公主府，然而府中上下都知道，范繆會去的，只有信陽公主府。

  小童領命去了，屋子裡頭又是一室靜寂。

  他爹娘二哥在世時，即便府中人少，卻也總是元氣滿滿的模樣，只是如今，卻越發冷清了。

  范繆隨手從書架上翻了本書，是本地理山川志，上頭寫的地方，恰是淮南。

  淮南……

  范繆輕輕的念著這個名字，帶著薄繭的手，從書上划過，心頭是難得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