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針鋒相對

  顧安弘昨日由小廝領著去傅雲的院子裡頭找人，結果還未曾進去，便聽到一陣笑鬧聲。他進去時，雖見傅雲一本正經，然而他身邊端茶倒水的那丫頭臉上卻還紅雲未消。

  安王妃對兒子雖然管得嚴格，但是管得了家中管不了外頭，顧安弘平日裡少帶顧淮南出門，也是因為有些場合對小娘子名聲有礙。

  時下的高檔遊樂場所，可不完全是干那檔子事兒。名妓眾多的平康坊，甚至就在長安城靠北邊的地方，與皇城距離並不遠。

  平康坊里的藝伎眾多，不過不同的地方倒也是分檔次的。北曲的姑娘們大多只做些皮肉生意，中曲和南曲的姑娘才是高檔貨，有名頭的伶人擅歌舞、懂琴音，最重要的是懂詩賦。有名頭的名妓，更是時時處處都能做出詩來，與客人們喝酒談笑、填詞作賦，言辭巧妙，樣樣精通。

  待到夜間，酒過三巡，衾被同眠，總而言之也是一樁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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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安弘身邊也不全是管教森嚴的世家子，不乏自恃才高的文人學子，他去的次數並不多，更未曾留過宿，但就這麼寥寥幾次卻也讓他漲了幾分見識。傅雲身邊的那丫鬟的神色，他看得一清二楚。若傅雲只是他的尋常友人，他恐怕壓根懶得管，心裡還道上一聲風流，只是若這是他日後的妹夫，顧安弘就看不過眼了。

  安王妃聽了也是皺著眉頭，雖然兒子一向穩重，她卻還是有些懷疑：「傅家家教森嚴，別是你看錯了吧？」

  顧安弘垂下眼，白玉般的側臉沒有絲毫的表情，良久才沉沉的說上一句：「我倒也希望是我自己看錯了。」

  傅家是個好歸處，重禮、守規矩，只要不行差踏錯，總能保得一世無憂。顧安弘也希望妹妹能嫁入傅家，平安喜樂，然而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王妃道：「這事你且不要聲張，也不要告訴你妹妹，免得她心中不喜。我先讓人打聽一下，待到有了結果再做計較。」

  雖然說是這麼說，安王妃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顧安弘說的八成就是真的。安王妃並不覺得身為男子有那麼一兩個妾侍不能讓人無法忍受，妾侍只要捏著身契，根本翻不出浪頭來。但是在兩家議婚的當口兒，聽到這樣的消息，總是會讓人心中覺得不快的。更何況，世家大族裡頭從小就在小郎君們身邊伺候的丫頭，情誼想來也是厚重。安王妃並不想女兒如同自己這般，一進門就要鼓著力氣生兒子。

  畢竟，芙蓉院裡的李側妃，如今是翻不起什麼浪頭了，可是當年她花了多少心思才將她摁下去？

  拋開這些兒女私情家長里短不談，康永淮等撫慰使也踩著這春天的尾巴兒，從外頭回來了。

  因為進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面聖，在被皇帝接見之前哪裡也不能去，什麼都不能幹，所以范繆等人頭天晚上在京城外驛站里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裳，一面次日面聖形容有污，有辱聖聽。

  一路上藏風露宿，如今好不容易能洗個熱水澡，雖然這床板也硬得很，壓根比不上國公府舒適。洗完之後躺在平平整整的床上，卻也勉強舒了一口氣。

  范繆的頭髮雖然拿布巾擦了，卻還是有些潮，故而鋪著布巾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起身開了窗，等著夜風吹頭髮。顧安姚此時剛從樓下的澡堂子裡出來，手上抱著鎧甲與頭盔，身上還纏繞著一股濕漉漉的水汽，倒讓他那一向冷硬的五官柔和了幾分。

  范繆將門打開，見他上樓便招呼道：「剛剛驛站的小廝送了些酒菜過來，湊合吃吧。」

  顧安姚提醒道：「酒就不喝了，明日還要面聖。」

  范繆笑道：「放心，我這點兒輕重還是有的。」

  說著，將酒放到一邊兒，順手給顧安姚倒了杯茶，兩人以茶代酒碰了碰杯。

  顧安姚道：「咱們這次剿匪算是有功，你明日面聖之後，官位應當會往上提一提。」

  范繆聽顧安姚這般說，先是淺淺一笑：「這可不一定，我看平級調撥，以虛轉實的可能性大些。」

  他之前那個郎衛雖算不上是虛職，卻也明顯就是個糊弄人的玩意兒，介於武散官與職官之間，算是皇帝對於權爵子弟的優待，且滿十六歲就不能繼續擔任了。這次出京，他算是打醬油一般的蹭了點兒功勞，升官是不可能，但是轉個職官，正式進入朝廷卻應該八九不離十。

  范繆心中只興奮了一瞬，便又沉了臉色：「咱們這次出京，明面兒上的任務是完成了，但是瓊縣的事……」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北字。

  在北邊住著誰，最顯著的自然是皇帝一家子。凡事與皇家相關的，便都沒有那麼簡單了。

  這次出京，皇帝給康永淮明面兒上布置的任務是剿匪與賑災，這已經圓滿完成了，不會出一絲遺漏。然而其實康永淮這次出京，還身負著一件更重大的任務，那就是探查年前朝廷派下的一批賑災糧食的去向。

  梁博程也應當早有準備，否則路上的流民作亂便無從說起。

  前些日子，眾人在梁郡休整了一番，將路上俘虜的匪徒交給夏郡守就地處置，才帶著隊伍往瓊郡趕。

  梁博程待人略顯高傲，其實這是世家的通病，並沒有針對誰的意思，然而范繆依舊很不爽。梁博程將三人分別安置進了三間院子，白日裡忙著賑災與善後，夜間偶爾舉行小宴，邀三人飲酒玩樂，席間或有伶人美婢，三人都謹記身上職責，不敢在外頭胡亂作怪。

  一行人在瓊郡停留了近兩旬，范繆雖然知道康永淮身懷要職，但是皇帝並沒有給他提示，他明面兒上只能當作不知道，暗地裡再留心梁府動向。

  那日晚間，范繆剛剛沐浴更衣完，正對著燈仔細核算賑災銀兩的發放，梁博程忽然帶著府兵從院外衝進來。范繆大驚，他這次出行帶了家兵二十人，聽到動靜立馬拔刀而起，與府兵呈相對之勢。

  范繆官職並不高，按道理來說，在梁博程面前毫無優勢，然而他爵位高啊！

  晚上遇到梁博程帶家兵進院，范繆端著一副被打攪的不悅模樣從院子裡出來，皺著眉頭問：「梁郡守，深夜造訪，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