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精通譜系

  顧淮南是從寧國公府回來的第三天，才知道顧安姚要出征的，想到先前在季府聽到的消息，她不禁顰起了眉頭。

  而就在一府之中芙蓉院，李側妃的眉頭皺得比她還深。她保養得十分白皙的手捏著那方小小的帕子，那上頭的刺繡都要被她扯得變形了：「王妃為何不讓我為大郎打理行裝？就算下頭的丫鬟婆子再得力，我畢竟比她們……」

  唐嬤嬤給李側妃端了杯茶水，安慰道：「王妃掌著庫房，她為大郎打點行裝，側妃應當放心才是。」

  李側妃猶豫半響，才點了點頭，又道：「那待王妃將行李準備好了，我再去看看，若是少了些什麼，再加上就是了。」

  唐嬤嬤心中苦笑，只覺得李側妃此舉畫蛇添足，嘴上卻溫和勸道：「側妃可要軟和一些跟王妃說才好。」

  李側妃點頭：「嬤嬤，我心裡有數。」

  不過，待她到了清歡院裡，看到王妃為顧安姚準備的那個小小的包袱時，心裡的『有數』頓時就全飛了。

  好在她還留著幾分理智，且王妃積威甚重，她說話下意識顧忌幾分：「我聽王爺說，這次少說要出門將近兩月，就帶這麼些東西，怎麼會夠？」

  

  清歡院裡，顧安姚本在擦劍，劍鋒泛著鋒利的光，水玉侍立一旁，時不時偷偷打量他愈發英挺的側臉，眉眼之間的柔情與愛慕幾乎掩蓋不住。

  李側妃來得突然，顧安姚只好將劍放入劍鞘，解釋道：「鋪蓋棉被、行軍帳篷，另帶了兩匹馬，都已經先送到軍中了，這包袱里的是換洗的衣物和一些傷藥。」

  李側妃上前將包袱拆開翻看一番：「這天氣雖然冰雪已化，但是還是冷，兩套換洗的衣物怎麼夠穿？萬一洗了沒晾乾呢？鋪蓋棉被也多帶兩床，南方濕氣重，如果被子慍了，還能換一套繼續睡。對了，還有馬靴，大氅，簪頭髮的簪子也不能少……」

  「側妃……側妃……」顧安姚只覺頭痛，李側妃說到最後，就差讓他把熏衣服的香薰爐都帶上，再加兩塊果木香了。

  顧淮南恰好也是這時候來的，她倒未曾帶別的，帶了一副厚厚的皮毛手套，兩瓶上好的金創藥外加一顆胖乎乎的人參，聽著李側妃的話，兄妹兩都只覺得哭笑不得。

  顧淮南道：「側妃，東西太多了哪裡拿得動？」

  李側妃開口便道：「讓下頭的兵役都扛著不就是……」

  見顧淮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李側妃似是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安姚。

  顧安姚將她從被翻亂的行李中拉開，解釋道：「側妃，我此次隨軍出征只算是個六品校尉，能隨軍跟著家奴已經是格外優待，又哪裡能帶那麼多的東西。況且行軍打仗的時候，連續十來天不洗澡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哪裡會要帶那麼多衣物。」

  說著，他接過了顧淮南手中的那副手套：「這倒是不錯，行軍日久，手上一直握著韁繩，萬一手套磨爛了，還有一副更換。」

  又看了看顧淮南帶過來的那顆老參，哭笑不得：「你給我帶顆人參幹什麼？還這麼大一顆，哪裡尋來的？」

  顧淮南將那顆人參連著兩瓶金創藥都塞進他的小包袱里：「就是你用不上，說不定跟你同行的哪位同僚就用上了呢！軍中缺醫少藥的，能多帶一點兒也沒壞處。」

  李側妃見顧安姚沒有拒絕，忙道：「我那裡也還有兩瓶金創藥，也給你帶上，還有跌打損傷膏……」

  她說著便行色匆匆的回了芙蓉院，顧安姚神色間多少有些無奈。

  待到李側妃走了，兄妹兩人進了偏廳，分了主賓坐下，顧淮南神色間不無擔憂：「大哥，此次出征途經梁州，千萬多加小心。」

  顧淮南心中暗惱，她應當早將事情利害與父親說清楚的。若是說清了，今時今日，顧安姚或許就用不著出征了。

  顧安姚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面上不見憂愁，反倒顯出幾分疏朗之色，反問顧淮南：「行軍打仗之事，又哪裡會有十成的把握？更別說此番隨軍還算不上真正出征，不過是跟著撫慰使護送糧食，順道收拾些流民山匪罷了。一幫子烏合之眾我都不敢應對，那日後還是留在這長安城裡當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子便可，還談什麼建功立業？」

  顧淮南腹誹道：那你也不看看有多少功勳彪炳的領兵大將，沒死在外敵的刀槍箭斧之下，卻敵不過內敵的刁難與攻訐。

  只是，看著顧安姚那番信心滿滿、勝券在握的模樣，顧淮南有再多的憂慮也只好往肚子裡咽。想了又想，顧淮南將從季光處聽到的消息全倒給了顧安姚。

  顧安姚顯然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你可知這次聖上派下的撫慰使是哪位大人？」

  顧淮南問：「誰？」

  「此次軍事兵分三路，與我同路的撫慰使是康永淮。」顧安姚道。

  顧淮南追問道：「是嚴相的四女婿？如今在聖上跟前秉筆執書，任職中書舍人的那個康永淮？」

  見顧安姚面露驚詫之色，顧淮南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嚴相是當朝四宰相中唯一對太子不抱有偏見，堅決站在正統這一側的保皇黨。雖然從明面兒上來看，嚴清塵維護的是正統，只忠於皇帝，但是太子畢竟是皇帝親指的繼承人，只要一日不倒，便是正統，也是嚴清塵維護的對象之一。

  嚴清塵可不像傅望，有個在後宮之中經營近四十載，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的妹妹，有個年壯力強還一門心思裝大尾巴狼的外甥！嚴相是難得的純臣，只忠於皇帝，還深得皇帝信任。這種時候，皇帝將嚴清塵的女婿放出去當撫慰使，太子除非是吃飽了撐的，不然不可能會去找康永淮的麻煩！

  顧安姚挑眉問道：「你怎麼知道？」

  即便顧廷純從來不嚴格限顧淮南知曉政事，但她畢竟是閨中女子，顧安姚沒想到她對朝廷官吏這般清楚，報了個名字便能知曉其出身、職位，簡直就是如數家珍。

  顧淮南道：「康永淮出身儀水康氏，他的堂兄康永汀娶了石川季氏嫡支二房的嫡三女季十五娘，這季十五娘，恰好是季先生的堂侄女。」

  顧安姚難得的怔愣了一秒，片刻後道：「這氏族譜你倒是背得純熟。」

  顧淮南哭喪著臉：「我兒時也覺得先生讓我背這些氏族譜系簡直煩人，現在用起來方覺得方便。」

  這話倒是不假，雖然大盛朝綿延百年，這天下卻並不是顧氏皇族一家的天下。

  聖人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並非如同後世般，只是一句空話。而如今這個時代尚未有科舉，奉行的是九品中正制的選官制度，在這種制度下，朝廷官員，特別是六品以上的官員的名字與氏族譜系有非常大的重疊，往往各大家族的嫡出子孫便在朝堂中擔任要職，旁系則以嫡係為主幹，擔任稍低一些的官職。

  當然，也有如同季光這般的，雖然是庶子出身，卻混得比嫡系要好得多，聲名赫赫受人尊崇的奇葩。不過，所占比例非常小，難度大約和庶出的顧安姚要跟嫡出的顧安弘爭爵位，並且爭贏了的機率差不多。

  要知道，和世家聯姻的往往也是世家，至少得是當紅的勛貴，嫡子享受的是父母雙方的資源，而庶子若是自己掙出頭也就罷了，想要跟嫡子搶資源，就得擔心嫡母的娘家人看他不慣，狠狠摁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