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為女不易
2024-04-29 04:06:18
作者: 朝歌
顧淮南聽了半響,神色不定。
抬眼瞟了瞟楚秋,見她一副認命之前奮力一掙的神色,心中多少有幾分憐憫。在這個時代作為一個女人,特別是並非特權階級的女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秋已算是好運,雖為奴籍,卻並未感受過多少疾苦,至少不會如同如今長安城外的難民一般,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可是,這卻並不代表她就過得好。
「你想要我放了你的身契?」顧淮南問。
楚秋不住的磕頭,額頭很快就青了一塊。這年頭,奴僕自請放契並不是多麼有面子的事情。更別說她家世代侍奉姜家,後來又跟著姜華蘭陪嫁,到了安王府。世代忠僕,自請出府,是很讓家中蒙羞的。
顧淮南嘆了口氣,楚秋侍奉她多年,盡心盡力一向忠心,如今遇上婚姻大事大豁出去來找她求情,她雖然內心多少有些無奈,卻也不會不幫。
「你先別磕了,到時候破了相就更嫁不出去了。」顧淮南話音剛停,便見楚秋呆呆的看著她。
「郡主不怪我?」楚秋問。
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在顧淮南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若是被家中爹娘知道了,定當要痛罵於她。她是顧淮南身邊兒的老人了,從小侍奉的主子,怎麼能說出自請出府的話來呢?更重要的是,如果脫了奴籍,便不能再來府上當差,那她日後的前程又在哪裡呢?
主僕兩一坐一跪,顧淮南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著實可憐,遞了塊帕子給她:「府外那人是什麼身份?」
既然是在府外相遇,又聽楚秋說了對方的衣著打扮,那那人定然不是奴籍。顧淮南其實很擔心她一開口說出,救她那人是某官員家的小郎君或者某勛貴家的年輕世子。這年頭,平民不可納奴籍女為正妻,更別說是有身份的人家。所謂的英雄救美、賣身葬父的情節完全就是無稽之談。即便真的被年輕小郎君給收下了,也得從外院兒的掃灑丫頭當起,一步登天當了貼身丫鬟,你以為你是誰?
楚秋見顧淮南似有些鬆動,連忙道:「其實也不算是府外的人,是府內的扈從,如今在大郎身邊當差。」
顧淮南心裡先是鬆了一口氣,王府按律可養扈從五百,這些人在王府的職責就跟宮裡的侍衛差不多。只不過,尋常的扈從並沒有官階,其次出身也只是尋常,一般都是由京城周邊的平民人家家裡挑選身體強健的青年,經過專門訓練之後,在王府輪班站崗。王府有人出行時,這些人負責防衛工作,算是家丁的升級版。雖然並非王府的奴役,卻也比外頭的人好拿捏。
自從上次遇了宣國公的事之後,顧廷純就給年長的兩個兒子身邊專門調撥了扈從,顧淮南有自己的儀仗,這倒是免了。偏偏顧安弘一介文官,騎馬跟坐馬車的機率五五開,且愛好風雅,出門身邊跟著家丁、小廝便盡夠了,哪裡耐煩帶著一群扈從呼呼喝喝?如同宣西公那般招搖撞市的都是傻逼!
而顧安姚則喜歡輕騎出門,身上連配飾都很少帶,更別說身後跟著尾巴似的扈從了。因此,這兩撥人在府里的存在感著實很低。
顧淮南問:「那人可說了願意娶你?」
楚秋連忙點頭:「他說了,若我能脫了奴籍,就三媒六聘將我迎進門。」
顧淮南又問:「若是不能呢?」
楚秋一愣,眼中淚珠滾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跪求:「求郡主成全。」
顧淮南嘆了口氣,不只為何,有種自家的白菜被外頭的野豬拱了的悵然。
她揮了揮手,對楚秋道:「你先起來。」
楚秋擦乾了眼淚,站在顧淮南跟前。
顧淮南又問道:「你爹娘可同意?」
楚秋的臉色又更加蒼白了幾分,斷斷續續道:「我……我爹娘並不同意,他們想讓我留在王府里。」
「還為你尋了親事?」顧淮南又問。
楚秋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顧淮南便什麼都明白了。
在王府雖然是奴籍,但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兒,在大戶人家當下人,特別是像楚秋她爹娘這般的積年的世仆,在府里日子還是好過的。比起嫁到外頭做個名頭好聽的平頭娘子,還不如就在王府內尋個前程好的小廝嫁了,日後與雙親離得近,出了什麼事兒娘家也能照料得到。
顧淮南道:「你要脫了奴籍並不難,但是你可真的想好了?」
楚秋聽到這話,非常詫異的看著顧淮南,然後很用力的點了點頭。
顧淮南便道:「那過幾天我去阿娘那裡將你的身契要來。」
楚秋忙跪地磕頭,顧淮南嘆了口氣:「你下去吧,將眼淚擦乾,今晚不用來伺候了。」
楚秋福身告退,顧淮南又將那本書拿在手裡,卻怎麼也看不下去。
楚冬見她神色煩躁,為她倒了杯水,問道:「郡主是為阿秋覺得不值?」
顧淮南道:「你和楚秋都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從沒去過外頭,我總想著你們一直都在我跟前兒才好。」
這兩個女孩兒,雖然名義上是她的婢女,可是相處了多年,在她心裡有著很重的分量。京城這般大,在她眼前,她才能照料得到。
楚冬跪在她跟前,安慰道:「我和楚秋姐姐商量過了,她嫁出去,那我便留在府里,日後年紀大了,就給郡主當嬤嬤,郡主可不要嫌我煩才好。」
「那怎麼行?」顧淮南道:「日後若是你也有了中意的人,只要那人可靠,我定然不會攔著你的。」
楚冬只是笑,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說完這事,時間也不早了,顧淮南本想今晚去與顧懷月說去寧國公府的事情,如今只得作罷。
次日清晨,顧淮南用完早膳去書香閣習字。三日不練手生,行書是她花了大力氣練的,只要不出意外,她每天都至少要練十篇大字。
寫了沒一會兒,顧懷月便來了,她似是沒睡好,又因為年紀小少有塗脂抹粉的時候,故而眼下那淡淡的青黑就顯得格外明顯。
「昨晚沒睡好?」顧淮南問。
聽到顧淮南的問話,顧懷月微微低著頭,避開了顧淮南的視線,道:「昨夜做了個噩夢罷了,沒事的。」
顧淮南見她不想多談的模樣,自然也不會再追問她夢見了些什麼,只是將范繆相邀的事情說與她聽。
顧懷月聽了皺了皺眉頭,她記得上輩子好像並沒有這件事發生啊。范繆和顧淮南真正牽扯上,應該是在將近五年之後。
顧淮南見她眉頭緊鎖,問道:「你不想去?可是有什麼事?」
顧懷月這才回過神來,昨夜她夢見了前世臨死前,一整晚都沒睡好,如今有些精神恍惚,聽到顧淮南的話才回過神來:「沒有,我正好覺得最近在家中悶得慌,想要出去走走呢。」
顧淮南不疑有他,便與她說好了日子,剛說完崔先生便來了,兩人都安心坐下聽崔先生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