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帝王仁心

  范繆其人，其實並沒有他前些日子所表現出來的這般溫和，性子頗為桀驁。

  約莫是因為從小喪父，母親又跟著去世，缺人管教，范繆這性子養得十分疏散，招貓逗狗，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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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國公府原本是個枝葉繁茂的家族，范老侯爺共有四兄弟，又各自子嗣綿延。誰能想得到，分家之後，繼承爵位的范思陽這一脈就糟了滅頂之災。

  范繆的母親本就體虛，乍然遭逢喪夫、喪子之痛，沒能熬過范思陽走的那個冬天。范繆的兩個二哥雖已娶妻，卻不曾有子嗣，因此在兩個二哥去世之後，他的兩個長嫂，也在娘家的張羅下，陸續改嫁。偌大的寧國公府，竟然只留下了范繆這麼一個主子。

  人麼，要麼就在沉默中變態，要麼就在沉默中爆發，范繆選擇了後者。

  他繼承了父輩的在武藝上天賦，又生得一副高大的身材，九、十歲便拎得起長槍，騎得了大馬。偏偏，這武藝卻沒用在正道上，十歲那年跟永國公家的鄭三郎打了起來。兩人倒也磊落，誰都沒拿兵器，更沒讓下人幫忙，赤手空拳的肉搏！范繆比鄭三小了四歲，結果年紀小的硬是將年紀大的鄭三門牙給打豁了口！最後還不忘記在人家身上死踹幾腳。

  永國公氣得要命，也不知是氣范繆打他兒子，還是氣他兒子比范繆大了四歲，還被人打得滿頭包！著實是個草包！偏偏范繆又沒有直系長輩，靖國公只會一味賠禮道歉，跟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永國公忍無可忍，將這事鬧上了御前。

  皇帝也很是頭疼，范繆這孩子據說雙親未曾離世之前，只是個略顯霸氣的青蔥少年，好好打磨一下扔到軍中倒也是不錯的。可惜，一年裡頭，硬是全家離散，支離破碎，性子因而有了些變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皇帝是個仁慈的皇帝，范家的慘事，雖然能說是戰場危險、刀劍無眼，但是皇帝卻始終覺得，若是自己未曾御駕親征，說不定范思陽便用不著死。他至今還記得，在那行軍的帳篷里，臨終前的范思陽淚眼縱橫的求他看顧家中幼子的場景。丈夫流血不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情形，著實令人動容。

  因此，皇帝對范繆未免關照幾分，到底他父親是為君盡忠而死，對忠臣之後定要撫恤，不能讓大盛的將士們寒心齒冷。

  由此可見，當初武帝因顧奚天性『仁厚』而傳位於他，著實是沒有看走眼的。這些年來，皇帝的性子雖有些變化，但是心中的『仁厚』，卻是不變的。若是換了那剛愎自用的帝王，說不定還氣惱於范繆的存在，提醒了他曾經的失誤，想將人打發得越遠越好。

  皇帝左思右想，最後決定將范繆扔到季光處，令他讀書習字，也沾染一些季光身上的溫雅之氣。

  季光起初氣了個倒仰，皇帝就是這般，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多年以前，他因為不肯奉詔出仕，皇帝向他投擲了一枚大殺器——信陽長公主。好在，最後結果不壞，雖然如今他身邊的丫鬟長得一個比一個歪瓜裂棗，好在老婆還是很靠譜的，如今年紀也大了，有沒有婢妾，倒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誰能想到，還沒過上幾年的安穩日子呢！皇帝又使壞，朝他扔新的殺器！

  偏偏，這旨意他還不能不接。當時寧遠侯才死了兩年，且是為護駕而死，軍中無數雙眼睛都盯著范家的這根獨苗苗呢！要是他抗了旨意，明兒御史就能上奏摺罵他，御史那張利嘴，任由你什麼海內名士、國學大家，名聲都得被罵臭了！

  於是，季光就只能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接了一枚小殺器，放在書房裡，與顧安弘、顧淮南並新收的幾個弟子一同教導。

  范繆上學時，起初也很是鬧了些風波，上課不按時到，吩咐背誦的功課沒有背出來，甚至課後約上一群人將之前奚落他的同桌給胖揍一頓！

  他揍人的時候，正好被坐著馬車回府的顧淮南撞到了，頓覺驚悚，從此只恨不得與他隔著三尺遠才好。偏偏，她越是避著他，范繆就越是愛打量她，偶爾眉頭一挑，顯出幾分小壞，倒讓人哭笑不得。

  約莫是因為季光這處著實清淨，又沾染著書香氣息，就這般雞飛狗跳的過了一年左右，范繆的性子從外頭看上去，著實平和了不少。只是內里究竟如何，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顧淮南如今見他微微挑著眉頭，似笑非笑的模樣，多少有些頭痛，倒有些懷念他前些日子那副溫良公子顏如玉的模樣來。雖說她看著彆扭得緊，好歹不這麼讓人心頭忐忑。

  「師妹怎生不說話？」范繆騎在馬上，靠近了幾分。

  因兩人是幼年相識，且范繆對顧淮南也沒有什麼不良前科，加之這人有爵位傍身，顧淮南身邊的侍衛沒聽到顧淮南發話，便沒有攔著他，甚至還退讓了幾分，讓他走到了顧淮南的馬車邊兒上。

  顧淮南聽著他聲音越來越近，又重新將那帘子掀開，盈盈笑道：「這些日子被阿娘拘在府中學女紅廚藝，忙昏了頭，倒是忘記了琴譜的事情，師兄可不要怪罪才好。」

  范繆看著她從馬車的車簾中露出一張白皙嬌媚的臉，細眉如柳葉般溫柔多情，皓月般的腕子搭在馬車的帘子上，趁著烏雲般的鬢髮，嫵媚又嬌柔，一時間只覺心神蕩漾，連語氣都不自知的溫和了幾分。

  「怪罪自是不會，只是……多少有些失落罷了。」范繆說完，還真的低頭做失落狀。

  顧淮南見他那副模樣，內心在咬小手帕！這傢伙長得這麼好看，竟然還朝她賣萌！這簡直就是犯規啊摔！

  范繆見她不答話，又問道：「師妹可是要去信陽長公主府？」

  顧淮南：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范繆：「我正巧與師妹同路。」

  顧淮南：你不是已經入仕了嗎？為什麼這麼閒？

  范繆：「這便走罷。」

  顧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