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廚藝

  炮竹聲中舊歲除，待到冬日的余雪化盡，便是冬去春來之時，又是嶄新的一年了。

  將將過了正月十五，安王妃便讓人拿了府上的名帖，邀崔先生上門授課。過了年，顧淮南便正式滿十四歲了，詩書詞賦、管人理家倒是十分擅長，唯有女紅針線和那廚藝，實在是拿不出手。

  安王妃心中想著，與傅家的親事無論成與不成，女紅廚藝總是要學的。不然，日後有了人家，偶爾要自己下廚做些吃食，都壓根拿不出手、入不得口，這可就太丟人了。

  安王妃打定主意，便在顧淮南的貴女學習課表中加上了『烹飪』這一項，讓她學著做飯。其實廚藝早就該學了，安王妃出身姜氏，七歲便開始學習做些簡單的吃食，姜家一百多道私家菜譜，她倒也學出了二十多道，如今雖不常下廚，但是廚藝卻不差，很是拿得出手。

  顧淮南自幼與顧安弘一般的教養，年滿七歲便開始去季光府上習書，寒暑無休，即便偶爾休息，亦是在家習字、背書，顧廷純憐她小小年紀功課太重，一直將她要學的女紅廚藝之類的功課往後壓。結果，前幾年，十二歲的顧淮南倒與七歲的顧懷月一同請了西席，甚至學習進度比顧懷月還要慢一點。李側妃好生得意，倒把安王妃氣了個倒仰！

  因著顧淮南針線繡得爛，安王妃已經跟崔先生說了兩回話，崔先生也十分為難。顧淮南的詩書琴棋都極好，只是不樂意學刺繡，偏還口齒伶俐，一肚子的歪理，崔先生即便想教訓她幾句，偶爾還會被她插科打諢的鬧過去。

  久而久之，崔先生也就放鬆了對顧淮南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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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皇家女就是這個德行……

  安王妃痛定思痛，決定自己親自出馬，教顧淮南廚藝。

  於是，年後某個一家人剛剛吃完飯的早晨，安王妃唯獨留下了顧淮南，先是跟她說了一堆的貼心話，又教導她為人婦與為人女的不同，聽得顧淮南眼皮直抽抽，還以為安王妃明天就要把她給嫁出去。

  「娘，您有話就直說吧。」顧淮南終於沒忍住，在安王妃喝口茶潤潤嗓子的空隙里，趕緊插了一句話。

  安王妃放下茶杯，瞪她一眼，示意她端正態度，然後道：「女紅你學成這個樣子，以後找了人家，總得有幾分拿得出手的本事，顯出賢惠才好。」

  顧淮南舉手：「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兒都是細細研習了的。」

  也不怪她，畢竟她上輩子學的是文學，本來就對這些感興趣。這輩子托生在了好人家，又有季光這等國學大師、稀世珍品作為老師，細細教導，自然就挑著自己感興趣的，可勁兒的學了。

  至於女紅，她上輩子倒是沒刺過繡，唯一做過跟針線相關的，恐怕就是給自己縫粒扣子。這輩子開始學習刺繡之後，也覺得這事務甚為無趣，沒有很用心。

  安王妃恨鐵不成鋼：「你難道嫁了人，還要跟夫婿、婆母談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嗎？」

  顧淮南小聲辯解：「理家處事，我也有在學啊……」

  安王妃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你這丫頭，真是要急死為娘！」

  珊瑚見安王妃動氣了，連忙奉上涼茶，又給安王妃撫了撫後背，安慰道：「王妃何必動氣，咱們郡主是天生的疏朗性子，又何必做扭捏之態？再者，就算有什麼不足，您細細的教導就成了，郡主聰慧過人，定能學會的。」

  安王妃喝了一口茶，這才對顧淮南道：「我準備親自教你廚藝，好歹還在出閣之前，能整治得出一桌小宴，這樣才像話。」

  顧淮南愣了半響：「阿娘就是為這事，與我生氣？」

  安王妃柳眉高挑：「難道我不該？」

  顧淮南笑了：「娘，我本就有意學這廚藝，不過是近些日子事多，才未曾提起罷了。」

  聽了顧淮南的解釋，安王妃才神色舒展，又吩咐人先去廚房準備。

  過了正午，顧淮南便換了身輕便的衣裳跟在安王妃身後，進了正院兒內設的小廚房。顧淮南進了廚房才發現，早已經有廚內打雜的僕婦，將肉食、青菜切好洗淨放置一旁，她只需要按照安王妃的吩咐，按順序將這些菜都倒進鍋里翻炒幾下便成了。

  顧淮南信心滿滿的拿起了鍋鏟，小半個時辰之後，她面無表情的將鍋里那堆色澤有些複雜的東西倒進盤子裡。

  旁邊的安王妃眼睜睜的看著她，如果她知道有『廚房殺手』這四個字的話，肯定會把這四個字安在顧淮南頭上。

  顧淮南討好道：「至少，聞起來還是不錯的，對吧……」

  安王妃嘆了口氣：「你這是掌控不好火候，多練習幾次，日後熟練了，便會好上很多。」

  顧淮南一時半會兒沒分辨出來，安王妃這話到底是實話還是安慰。不過，從安王妃的臉色來分析，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得多。

  顧淮南心中有苦說不出，這個朝代跟後代的食具長得倒是差不多，燒菜的物什也相差不遠，就是鍋稍微有點兒重。除此之外，這火也不好控制。

  雖說她做飯的時候，有下人一直在廚壁後頭拉著火閘，但是她很難判斷什麼時候火大什麼時候火小啊，她按照上輩子的習慣，還以為火一直都是一樣大的，故而最終把菜給燒焦了……

  顧淮南垂頭喪氣將那碗黑暗料理給倒了，忽而看到桌上有一壇淺綠色且渾濁不清的水狀物，剛剛安王妃讓她往菜裡頭灑了一勺來著。

  顧淮南皺眉道：「這是何物？上頭還起了一層白膩，莫非是已經發霉了不成？」

  廚房的僕婦被她這話嚇了一跳，趕緊過去看了一眼，安王妃一向注重入口之物，要是被發現有東西發霉了，那定然要被問一個疏忽職守的罪過，要是氣得厲害，說不得還得被發配出府，去外頭的莊子上受苦。

  看過一眼之後，那僕婦方鬆了一口氣，謙卑答道：「回郡主的話，這是濁酒，又稱綠蟻酒，不是什麼金貴物事，您沒喝過，是以不認得。」

  安王妃以過去看了一眼，無奈的看著顧淮南，嘆了口氣：「你平日裡喝的，都是上好的果酒或者澄酒，這綠蟻酒做得甚為粗糙，你倒是沒入過口。」

  顧淮南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她這問題問的，跟某位皇帝『何不食肉糜』的千古一問，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