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思量
2024-04-29 04:05:15
作者: 朝歌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顧廷純與安王妃便已經起了。安王妃服侍著顧廷純換了上朝要穿的深紅袍服,又為他梳頭,帶上白玉冠。看著銅鏡里,面頰上帶著一圈短短鬍鬚的丈夫,安王妃頗為懷念剛剛成婚時的那玉樹臨風的白面郎君。
「今日上朝,可要小心。」安王妃攏了攏丈夫的衣領,又為他披上厚重的大氅,眼中滿是溫柔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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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純握了握她的手,眼中一片決然,似是回到了他剛剛晉升親王時,那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模樣。他要去做一個父親、一個親王,該做的事情,去為顧安姚與顧淮南,討得一個公道。
昨日大雪,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雪景當中,空氣中是冷冽的風,送到鼻腔里,讓人有醍醐灌頂之感。
安王妃目送著丈夫遠去,很久很久才收回視線,神色間有種冰雪般的凜然。片刻之後,她便又鬆弛下來,成了那副永久不變的賢妻良母的模樣,對身邊的珊瑚道:「天色不早了,讓府里的孩子們,來我這裡用飯罷。」
早膳過後,安王妃特別叮囑了顧安姚:「你手上的傷且不能大意,每日要按時上藥。練武場這幾日便不要再去了,那些刀槍劍斧暫時不准碰,等手上的傷好了再說。」
顧安姚謹慎的點了點頭,心中多少有幾分無奈。
安王府占地頗廣,顧安姚自幼習武,顧廷純便讓人在前院南邊給他辟出了一塊十分平整的地段,又令人休整了一番,搭起了台子,擺上了十八般兵器。他十六歲之前,還未曾進入行伍,每日卯時晨起練武,風雨無阻,寒暑無休。春日露水多濃,他練武練至汗水淋漓時,經常能看到顧淮南辰時晨起去王府花園散步,而在不遠處那奼紫嫣紅的花園裡,顧安弘穿著一襲青衫,手中捧著個多寶瓶,正在收集花瓣間的露水烹茶。
顧安姚隱下心中淡淡的思緒,點頭應了安王妃的話,態度端莊而敬重。側身離開這華貴莊重的芝蘭院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個真心惦念他的女人。
昨日,他剛從顧廷純的書房裡出來,芙蓉院裡便使人來喚他。進了芙蓉院,李側妃一副焦急的模樣,見到他臉上那淡淡的紅腫,一把將他拉近身前,伸手輕輕摸著他的臉:「我的兒!這是王爺打的不成?他……」
顧安姚阻了李側妃接下來的話,淡淡道:「不礙事。」
李側妃心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又見了他手掌上的傷,頓時憤怒更甚。顧廷純算是慈父,五子二女中,偏寵顧淮南,對其他子女卻也都很不錯,極少動用家法。
「大郎你一向謹慎懂事,王爺是因何事責罰於你?」李側妃握著顧安姚未曾受傷的那一隻手,將他引至塌前,心疼的看著他。
顧安姚今年已經十八,實在是很久未曾享受過李側妃這般溫言軟語的親近了。成年的兒子面對眼淚汪汪的母親,其實頗為不適應。
他輕描淡寫的將事情給說了一遍,十八歲的少年,說起這場關聯頗大的鬧劇,不顯山不漏水,神色間是驚人的冷靜。
與宣國公相對,就連顧廷純尚且要慎重抉擇,他身處其中,卻顯得無比的淡定。也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打娘胎里出來的沉穩氣度。
李側妃秀美的峨眉輕輕籠起,神色甚至多了幾分怨懟:「你若不是為了護著三娘,何至於與那跋扈的小子相衝突!」
顧安姚打斷了李側妃的話:「阿娘,淮南跟我出門,我定當要護她周全。」
「你心裡倒是記掛著妹妹,可是你爹責罰於你時,她可有為你說上一句軟話?」李側妃心裡清楚,顧淮南擅言辭,又深得顧廷純的喜愛,若有她軟言相求,顧安姚又何必受這一巴掌?
顧安姚無奈道:「淮南她也不知情,先前在外頭,宣國公衝撞了她的馬車,打翻了一盞熱茶,盡數灑在胸前。她回府之後,想來是先去整理了一番。」
李側妃聽了,神色好歹舒緩了些許。女子的身體與容貌同樣的重要,若是打翻了一盞熱茶在胸口,就算沒有燙傷,大致也要紅了一片肌膚。顧淮南先回去處理胸前的傷口,倒還算說得過去。
顧安姚見她神色緩和,頓了頓,又道:「此事錯在宣國公,我與淮南已經將此事與父親說清楚了。」
李側妃心頭一陣酸澀:「你懂什麼?即便錯不在你,王爺又豈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與東宮交惡?」
顧安姚彎了彎嘴角,心頭思緒萬千,嘴上卻道:「娘,父親不是這般膽小怕事之人,你安心即可。」
說完,見李側妃似是還有千言萬語,連忙站起身,一口喝乾了之前李側妃讓人給他上的蜂蜜糖水,朝李側妃道:「兒還有些事,就不打擾側妃休息了。」
說完,一溜煙兒撒丫子就出了芙蓉院的大門,披著那黑色大氅迎著風雪回到了自己屋子裡。
誰知道,即便躲進自己的院子裡,他也沒能得個安寧。顧廷純、安王妃和李側妃,分別都遣人給他送了傷藥,水玉看著他手上那道鞭痕,捧著他的手,輕輕的給他上藥,一邊喃喃道:「不過是出趟門,怎麼會這樣呢?」
顧安姚嘆了口氣,實在是厭煩了這些女子的淚水,自己拿過藥往傷口上灑了些許,又取了乾淨的布巾包紮,動作迅速而流暢。
顧淮南進門時,恰好就看到這一幕,心中多少有些感嘆。比起彈琴寫字,顧安姚差顧安弘遠矣,只是比起這刀槍箭斧、行軍作戰的本事,顧安弘恐怕是遠遠不如顧安姚的。
顧安弘與顧安姚兩人,就像是朝堂之中世家與勛貴兩個派別。世家重文教、勛貴重武藝,大盛朝以武得天下,偏偏這幫子依附大盛朝的名門世家,卻偏偏看不起那些戍邊衛土的勛貴,視他們為莽夫。
顧安姚剛剛包紮好手上的傷,見顧淮南亭亭玉立於前,不由得苦笑道:「剛剛從芙蓉院裡出來,聽了好大一番埋怨,三妹你該不會也要對我念上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