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公主府
2024-04-29 04:05:05
作者: 朝歌
季光出身名門,頗有早慧,三十出頭便揚名四海。早在幾十年前,朝廷便有徵召,讓他入朝為官——這個時代沒有科舉,要做官得靠人舉薦,或者你名氣夠大,讓朝廷主動徵召亦可。
不過,季光倒是很有些名士氣派,將皇帝親下的徵召給駁了,三召三辭,死活就是不願意當官,寧願當個閒散之士,餐風飲露,逍遙自在。當時的皇帝手握大權,帝王威嚴不容踐踏,被季光這般三番五次的拒絕,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於是,他暗搓搓的向季光投放了一枚大殺器——自己的親妹妹,信陽長公主。
信陽長公主比皇帝小了十多歲,皇帝登基的時候,她尚且年幼,性格算不上囂張跋扈,卻也很有些皇家女的本色。因此,即便在皇家女之中,信陽長公主行事作風完全算得上是『不出格』,對於世家子來說,也已經算得上是『活體攻擊性武器』了。
季光之所以三十歲還未曾娶妻,乃是深有內情。然而,面對怒氣勃發的帝王,他就是有再深的內情,也實在是沒了辦法。在『入朝為官』與『取個母夜叉』之中,他竟然跌破眾人眼球的選擇了後者,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和信陽長公主竟然處得還不錯。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是跳脫的年紀,又因為皇家女的彪悍本性,並沒有養得那般的嬌貴。遠離了京城的繁華,不牽扯到前朝政事,跟季光一路尋訪名山大川,倒也過得逍遙自在,唯一的遺憾便是兩人一直不曾有子女,也不知誰的問題。好在,又過了幾年,信陽長公主忽然又有了信兒,只是懷孕期間反應頗大,季光便定居京中,收了幾個學生,夫妻二人日子倒也和美。
顧淮南也沒遞拜帖,直接就乘車到了公主府,她這些年出入信陽長公主次數頗多,就跟回家串門子似的。因此,門口的小廝也不說讓她等候,而是直接飛奔去內堂稟告,話音剛落,顧淮南就已經到了。
信陽長公主今年四十出頭,因為夫妻生活和美,日子也舒心,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過三十五六。冬日裡閒居在家,打扮倒也十分簡單,頭上只帶著九隻白玉鈿,點綴在烏雲般的黑髮之間,不顯貴重,勝在清雅。
只是讓顧淮南意外的是,信陽長公主身旁又另坐著一個宮裝麗人,四十許人,一身天藍色的高腰襦裙,頭戴珠翠,氣質端莊。
這人顧淮南也是認識的,是靖國公夫人李氏,也是『寧國公府的小混蛋』的嫡親伯母。李氏平日裡與信陽長公主走得也不算太近,其中全因有范繆牽連,因此免不了年節送禮,打些交道。
因為有外人在場,顧淮南便做足了規矩,朝信陽長公主見了禮,又朝靖國公夫人行了半禮。國夫人屬於正二品,與顧淮南這郡主品階相當,只是是長輩,故而顧淮南行了半禮。
顧淮南過來,信陽長公主臉上頓時就帶上了笑影兒:「你今日怎麼得空來看我了?這些日子不見,似又圓潤了些呢。」
顧淮南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些天呆在家中看書彈琴繡花,確實沒怎麼走動,似是身上又多了兩斤肉。不過,她原本就不是那清瘦型的美人,雖然算不上胖,但那傳說中的『楊柳腰』大概也與她今生無緣了。
「前些日子從阿公處得了幾壺好酒,難得今日未見風雪,便立馬送了兩壇過來。」顧淮南笑道:「不曾想靖國公夫人也在公主這兒,早知道便多帶上幾壺了。」
靖國公夫人是個再端莊不過的人,此時難得的笑得慈和:「安氏美酒,一向都是極為難得的。」
這話倒是所言不虛,姜家作為傳承了四百多年的世家,族中確實有不少密不外傳的食譜酒譜。姜璽在前人的釀酒法上加以改造,所釀的美酒,實乃一絕,就連皇帝也頗好此道,每年過年都免不了向姜璽討上幾壇,開懷暢飲。
顧淮南原本是想跟信陽長公主說說話,卻不想此處有客,於是只稍留了一小會兒,便稱『家中有事』回去了。
靖國公夫人看著顧淮南遠去的錦繡裙擺,朝信陽長公主道:「安王妃好福氣,淮南郡主出落得如此端方動人,此時又已到花信,不知會有多少人家踏破門檻求此好女呢。」
信陽長公主臉上笑意融融,心中已然吐槽成瘋。顧淮南是她看著長大的,胸中頗有溝壑,實乃『好女』不假。但是,這好馬還得好鞍配,能鎮壓得住這丫頭的郎君,可不好尋。信陽長公主轉念一想,又不免想到了范繆的那點兒心思。少年人的心事,在他們這些過來人面前,便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靖國公夫人是范繆的伯母,正經的長輩,莫非是為了這小子來她這兒探口風的?
信陽長公主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淮南確實是個好姑娘,托大一句,她算是在我眼前兒長大的不假,性子活潑,確實是個好孩子……」
信陽長公主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說得靖國公夫人也有些尷尬起來了。她今天來找信陽長公主,其實壓根就不是為了范繆,而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范燦。
顧淮南到了該說人家的年紀,然而她兄長顧安弘的親事,卻還未曾定下。比起近幾年被安王妃拘束著的顧淮南,一直身在人前的顧安弘,顯然更加的引人注目。
十六歲的少年,出身貴重,又頗有風度,雖然小事之上略顯孟浪,留下的卻也都是風雅之名,於男女之事嚴守禮儀,並不逾矩。安王妃愛子心切,怕兒子婚前被壞了性子,至今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未曾給他安置。安王妃出身世家,也是十分和善的人,安王韜光養晦,並不力爭於帝位,綜合來看,顧安弘確實是婚姻市場上的香餑餑。
又因顧安弘之前求學於季光處,與信陽長公主也甚為熟悉,因此靖國公夫人為兒女計,多方探聽,提起顧淮南不過是為了將話題圓潤的轉移到顧安弘身上,誰知道這信陽長公主,竟然就滿口兒的說著顧淮南,壓根沒完沒了了!
靖國公夫人聽了半天,好不容易趁著信陽長公主喝茶的功夫,趕忙問了句:「淮南郡主自然是頂好的,想來那顧家二郎,應該也是溫柔君子,端方如玉罷。」
信陽長公主:哈?
信陽長公主放下茶杯,這才回過味兒來,原來鬧了這么半天,人家問的不是顧淮南。再一仔細回想,確實靖國公府有個待字閨中的小娘子。這一想通,便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榆木腦袋般,興沖沖的說了半天,倒像是個笑話!
信陽長公主心情不暢,自然也沒了談笑的心思,不冷不淡的說了幾句,便道了乏,將靖國公夫人給請了回去。
靖國公夫人也是一腦門兒的官司覺得沒處伸冤,她不過是起了個話頭兒,誰能想得到信陽長公主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個沒完呢!她就是想攔,都壓根劫不住她的話啊!
經此之後,靖國公夫人得出的結論是:皇家女就是難相處,別管她在外頭是不是還留著兩分名聲!
而信陽長公主心裡也留了底兒:別看著這靖國公府像是多照顧范繆,死了爹又沒了娘的孩子,在人家眼裡也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