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尋夫記》之辯真偽

  坐下馬車，貝兒激動不已，「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彪悍，你看著南宮家小姐的臉，簡直比白紙還白。特別是最後看著那幾個刺客的屍體的時候，南宮家也不是好家教，那些丫頭婆子，亂紛紛的，跟遭賊似的，還有丫頭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顧惜惜端起茶喝了一口，想起南宮十二，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未必是被嚇暈的。」

  「什麼？」

  「可能太丟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吧。不過……」顧惜惜放下茶杯，「她其實很聰明，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正如鳥兒太愛惜自己的羽毛，我們這位大小姐總被名利束縛，她有所求，所以，不是我的對手。不過，看她這些行事，著實也是深謀遠慮。」

  「她都做了什麼？」

  「她請了安王妃等來助陣，未必是為了主持公道，又找了她的六姐，她六姐是誰？聽說嫁給了一個窮翰林，這翰林有點才，不過能生，家裡十七八個妯娌，她要是不能幹，不厲害，家裡早就被吃的骨頭都不剩。她的想法到是很好，用她六姐的尖酸刻薄挑釁我，讓雲和郡主等認為我到底是多無禮，多尖酸刻薄之人……即使我贏了，在這些人面前也失了臉面。最重要的是，還是等我來了才告訴我這些，我連個避讓的機會也不給，大約，淮陽王也是她想要請來的吧，看看我到底，怎麼的落魄。不過，可惜，當她見到我的第一眼之後，可能也許已經後悔，她所做的這些設計！」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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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惜惜笑，「因為，我比她漂亮。所以說，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法施展。」顧惜惜得意的笑起來，「不過，要不是因為她，我們不可能賺這麼大一筆……啊，淮陽王一定氣瘋了把。」

  「就是，淮陽王這什麼眼光，連自己的妻子的也不相信。」

  「是未婚妻。」

  「未婚妻還是妻。」

  「噓……」顧惜惜突然道，豎起了耳朵聽，「聽！」

  貝兒豎起耳朵聽了一下，「是簫聲。」

  「對，是這簫聲。」顧惜惜皺起眉頭，「就是這個簫聲，上次，就是這個聲音，讓在馬車上睡了……」顧惜惜看著面前的司棋和榮香，「你們可聽見？」

  兩人茫然，搖頭。

  「這聲音只對武功還高且強之人。」顧惜惜道，「京城有這樣的人，還真是可怕。」

  「小姐，要不去查查。」

  顧惜惜道，「算了，他應該沒什麼惡意？以後小心就是。」

  將軍府很快到了，顧惜惜一下車，珍嬤嬤就走了出來，顧惜惜跳下車，「嬤嬤，我賭贏了。」

  「是！奴知道了。」

  ……

  「奴婢，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錯。」司棋正替顧惜惜換衣服，突然小聲道，「大小姐還記得那日回來嗎？您的衣服少了一個雙魚扣。」她趕緊跪在地上，「奴婢罪該萬死。」

  顧惜惜也頓了一下，扶起她，心知每家的飾物，都有特定的標記，她到不是可惜一個雙魚扣，而是若是有人借著她的東西下點絆子，得不償失。想必司棋也明白，才這麼的誠惶誠恐，她遲疑一下，問，「什麼時候不見的？」

  「應該是衣服換下的時候，奴婢該死。」她將頭埋的更低，「奴婢應該更早稟告的，只是……」

  顧惜惜也明白她的顧慮，她雖然為將南宮十二放在心上，別人未必如此想，她朝著她擺擺手，「你已做的很好。」她遲疑一下，突然想起那個撞她的病弱美男子，心裡咯噔一番，「難道是他拿走的？」她自己都忍不住搖搖頭，「知道了，是我在外邊掉了，不關你的事。」

  本該她舒口氣，可司棋卻還愁眉不展，顧惜惜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放心啦，你家小姐我，不是那麼容易死掉的。」

  司棋咬住唇，哽咽一聲，「還有一事。」

  「嗯？」

  「奴，奴，覺得自己，是自己害死司琴的。她雖然有點要強，卻並，並不惡毒，若不是妒忌大小姐您送我回去看望父母，她一定不會那麼的想要成為老爺的姨娘。」

  「她早與經我祖母策動，遲早都會對我父親下手，何況，心思正的人，即使再大的利益也能守住本心。」她轉身子走進了妝檯，「過來，替我挽頭髮啊。」

  「是！」

  榮香走了進來，「小姐，有帖子。是上午就送過來的。」

  「誰的？」

  「是京兆尹府上送來的。」

  「是小雨。」顧惜惜道，「派人動帖子過去，我明日有空，讓她過來。」

  「是。」

  「我哥哥寄回來的珍珠，找出來。」

  「是。」

  「我去找嬤嬤。準備點吃的。」

  珍嬤嬤正在暖閣上做針線，看著顧惜惜，皺起麼眉頭，「怎麼了？」

  顧惜惜道，「嬤嬤，我前兩日看了一個好看的話本？要與嬤嬤一起分享。」

  「什麼話本？」

  「《尋夫記》，啊又叫，《合家興園》取家和萬事興之意。」顧惜惜坐在珍嬤嬤身邊的椅子上，靠在椅子上道，「這話本的作者叫妙人兒，內容大約是寫一個窮秀才中狀元後拋棄奉養其雙親的村姑妻子另娶公主為妻，結果村姑入京尋夫後，被公主的敵人攛掇告御狀，中間不知怎麼樣，結局好像是帝下旨賜家興園，讓村姑做平妻的事。我正看著村姑的入京這段了？」

  珍嬤嬤頭也沒有抬，「窮秀才中狀元嗎？還有這樣的事情嗎？」

  「嗯！」顧惜惜點頭，「這寫書的人，可真是厲害，就如同這段入京，這段，簡直是寫的太好了，將村姑的彷徨，不安，以及對未來驚恐都描繪的淋漓盡致，書中說她可以不害怕生活的苦難，可以不被任何苦楚所打倒，可是在她發現曾經的夫婿竟然成了駙馬，與公主一起遊街，兩人真是郎才女貌，雍容華貴，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個時候她突然生出無線的懼意，不害怕公主的權勢，害怕的是自己心靈的空寂。在這個芳華滿京的地方，她如同一粒微塵，無依無靠，根本無所適從，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夫婿，可是那個曾與她結髮白頭的人已經成為人上人，她突然間完完全全的不知怎麼做了？她想，要不她退出吧，離開京城，她可能那麼委屈的活下去，公主駙馬成為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她當成自己根本就沒有來過京城，從不知道她的夫君成為了駙馬，委屈的退一步，大家應該能相安無事。對吧，嬤嬤，她應該退一步了？」

  顧惜惜軟椅上，心思卻飛出去，她想，她的阿娘當年如果肯退一步，可能出現的結果了？與父親和好如初，她有父親疼愛，哥哥有母親教誨，她與哥哥一起相親相愛，美好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而，有些人生來就不是為了幸福而幸福的。她們像天上的鷹，有著銳利的眼睛，有著搏擊長空的勇氣，根本不是大地能束縛的，何況讓她委曲求全呢。

  想想她又覺得可笑，明明是阿爹犯的錯，為什麼要她阿娘為了他委屈求全？最最委屈的才是她阿娘啊。離開家鄉離開家族來到一個陌生的家庭，為這個家的男人奉養父母生養孩子，用自己傾心之力來愛這個男人，可換來的確實男人的與另外的女人胡搞非為，一顆真心換不回半顆，為這樣的男人委曲求全不值得。

  所以，即使她沒有享受別人所享受的父親的愛，可她現在十分理解母親。她給了她和哥哥的生命，並沒有因為她有恩與他們，她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他們最真誠的愛。如果小時候有些怨恨自己沒有父親的遺憾的話，她當時的自己很不懂事。她很感謝能一直在阿娘身邊長大，感謝阿娘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將她帶離顧家親自教養她十年，這十年你給了她無盡的母愛，教會了她立身成人的智慧。她越來越覺得她的阿娘到底多了不起，多麼的值得她崇拜。

  「咳咳……」顧惜惜突然微微的咳嗽兩聲，珍嬤嬤抬起頭看過來，「地上涼，你去安歇吧。」

  顧惜惜沒有走，只是看著她。

  珍嬤嬤遲疑一下，「還有話？」

  顧惜惜伸手靠在茶几上，伸手支起的頭，盯著嬤嬤問，「嬤嬤，雖然這話本有趣，可我著實覺得有些疑惑？」

  「什麼疑惑？」

  「那位村婦既然要告御狀，又為什麼會接受平妻的位置呢？我們西鳳王朝不是不承認平妻嗎？她公主什麼的，平妻也行嗎？」顧惜惜問珍嬤嬤。

  珍嬤嬤坐在顧惜惜對面，拿起針，繼續的縫合著衣服，一邊縫，一邊的道，「這話本本就不是什麼合理的事？如此漏洞百出的東西，不看也罷！」

  「怎麼會了？」顧惜惜眼睛晶亮的看著珍嬤嬤，她相信珍嬤嬤一定會有更好的解釋。

  珍嬤嬤果然不負眾望，她丟了手中的針線，教導起顧惜惜來，「這話本著實有些不敢想，狀元娶公主都是戲說，狀元幾年才出一個，那些達官貴人不掙破腦袋爭搶，他一個窮小子一無根基，二無人財勢，狀元哪兒那麼容易得的，再說，公主又不是傻子才不會嫁給這樣的人。公主有著潑天富貴，窮小子如何能給她揮霍的資本，再說，公主與皇廷緊密相連，沒富貴想也不要緊，權貴講究一榮俱榮，你若嫁個沒根基的人指不定很快就沒命享富貴。再說這話本最後，皇帝賜婚，賜村姑為平妻，與公主平起平坐，呵呵……我還真的就笑了。這娘子果真傻得很啊，果真是見識的村姑啊，連平妻是什麼個東西都不知道，還敢亂折騰。」

  顧惜惜皺起眉頭，「這也好啊，大團圓的結局嘛。」

  「傻丫頭，平妻平妻，名聲好聽而已，一月都無齊整，如何能公平？公主與村姑的差的不僅是身份地位，還有人力物力財力學識見識，男人莫不喜紅袖添香，軟語溫存，村姑能比，且你吃的人的，拿的是人的，整個府里的人都盯著你一個，你簡直比坐牢還艱辛，也不過戰戰兢兢的活著而已，生死還不是在人手裡，到死也不過成全別人的名聲。」

  「嬤嬤，她如何做才好呢？」

  「學而優，優而選，攻心為上，借刀殺雞，痛打落水狗，讓他後悔這輩子做人。」珍嬤嬤摟著她，「村姑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看不清自己，這村姑大老遠從遠處而來，想來也是個堅韌之人，她既已入了京城，就的習慣京城的景氣，入鄉隨俗，不，要想幹掉敵人，首先就的了解敵人，比她做的更好，她想最先必要的便是擺脫村姑的桎梏，修氣度之法，讓自己成為媲美貴族之人，甚至比其更好，然後在以己之長，投與對手之對手之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借力打力，再找一個好靠山，為自己鋪好退路，沒有什麼比留著青山在更重要，找一條適合自己走的人，做自己能自己走路的人，保持自己的心最重要，作為棋子還是成為下棋的人，是要看能不能守住什麼的。」

  「哇，原來還有這麼多學問。」

  「要選一把好刀，在適當的時候，亂其心志，攻其不備，揭露其醜惡嘴臉，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最好嫁一優異男子，讓他憋屈到死，後悔當年所做之事，讓他的悔恨至死方休，至於那個公主，要看她到底之不知情，若是不要臉之人，一起拉下去踐踏如泥層又如何？」

  顧惜惜不說話了，她這點小心思不敢再亮出來，嬤嬤一個下人都看如此彪悍的謀略，那她的阿娘呢？哎，她娘到底是啥人？

  她突然不很同情起她爹，越發覺得他爹在她阿娘的人生就像一個過客，渺小而蒼白，她愛過她阿爹嗎？可能應該是愛過的吧，只是，愛，也會消失。她阿娘就如同雲里的仙子，揮一揮衣袖，世無塵埃，他爹那點智商連練手都不夠。

  ——好可憐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