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舞曲相合

  公主這個稱呼，太遙遠，太陌生。

  「羅真」，曾喚這個名字，他心中是無比厭惡的，可是此刻，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你知道嗎，從我醒過來開始，在我無依無靠的時候，那個男人不離不棄的照顧，給了我唯一的溫暖，唯一的希望。在我眼裡，他是除了親人之外，最重要的人。」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習慣依賴他了。

  布奉聞言雙拳緊握，臉上冷漠表情開始維持不住。

  「那你呢，還恨我傷害過你嗎？」，她轉頭看向他，嘆息一聲。

  「恨」，他棱唇微張，在她驀然僵住的笑容里頓住：「我恨以前的阿史那羅真」，而不是你。

  自從她滿眼愧疚的給他上藥，告訴他，在她眼裡，他不是低賤的奴隸，他就已經原諒她了。

  聽到他的話，羅真牽起了唇角，她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再給我吹一曲笛吧。」

  也不待他回答，她便走到遠處花田裡，開始跳起舞來。

  繁花似錦，花香馥郁，那道徜徉其間的紅色身影就如幻化人間的精靈，氣質清華，靈氣動人。

  他凝眉，終於取出腰間短笛，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觸笛身，空靈絕妙的樂聲便泄了出來。

  手指好似擁有魔力一般。有時宛若春風拂面的溫柔細膩，有時像極池中夏荷淨的心澈骨，有時猶如秋季楓葉的淒淒婉婉，有時卻若冬時雪花的純粹率真……

  聞著樂聲，羅真翩然而舞。

  只見女子青絲墨染，身段飄逸，若仙若靈，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

  回眸幾累纖腰折，好似風中楊柳霧中花。

  羅真縱情的舞著，這支舞，只為他！

  如果她能夠早些遇到他，在季舒衍之前遇到他，該有多好。

  看著他的面龐，淺淺的笑意殘留在嘴角，眸子迷離朦朧，側臉上的傷疤仿佛也被附上了一股仙氣，俊朗天成。

  他會喜歡的吧，她暗暗的想。

  他的隱忍，他的強大，他的默默保護，還有那敏感孤寂的靈魂，那一切都在吸引著她。

  笛聲動人心弦，舞姿清華絕世，一曲一舞皆是傾城。

  兩人立在風中，相視迢娣。

  和風暖暖的拂過，挾裹著花香悠然流淌在空氣中，青草搖曳，似是也在動情的舞動著身子。

  美景醉人，但那花間日下的一男一女，他們才是此處最美的風景，動人心魄，蝕骨入心。

  笛聲漸入尾聲，開始慢慢平緩下來，羅真舞動的身子也隨之悠悠停滯，一個紛紛旋轉後，怡然而立。

  一時間，天地驀地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兩人遙遙相望，凝睇著彼此的雙眸，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仿佛望進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只有他們彼此的世界，那裡沒有任何的俗世紛擾，沒有憂愁，那裡四季如春，美麗動人如同人間仙境。

  這一刻，真的好美，美的滲入到人的靈魂和夢境，浸入時光的每一個縫隙。

  「羅真」，布奉看著那個傾城的女子，喃喃開口。

  「我喜歡聽你吹笛」，她笑笑，朝他走過去：「只可惜，這是最後一次了。」

  等去了越國，她又會做回那個滿心痛苦仇恨的葉清芷，再無絲毫歡顏，這短短的一些美好，也將永遠塵封在記憶的流年裡。

  「你一定要去嗎？」

  她總是這樣逼迫自己，這一刻，他不再相信她那可笑的解釋。

  羅真手指稔著衣角，勉強牽唇：「一定要去。」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曾被一個男人傷的那麼深，她怎麼還可以如此輕易的對另一個人敞開心扉。

  也許，越是痛苦的人，越是渴望溫暖，而這個男子，給了她枯竭的心靈唯一的救贖。

  「我隨你去」，他皺眉，卻換來她滿臉落寞：「這是解藥，你服下」，她將一枚藥丸放在他手上。

  漠北人為了控制奴隸，都會給他們服下毒藥，這也是為什麼布奉一直屈居於此的原因吧，現在她就還了他自由。

  「我離開之時，會讓父王放你走，你可以遠走天涯，去過自己喜歡的日子。」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再轉身，已經一臉平靜：「記住這一天，不要忘了。」

  殘陽下，她的背影被拉的很長很長，仿佛延生到天際，飄渺無依。

  「走啊，我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再回去」，見他站著不動，羅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布奉才跟上去。

  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卻獨獨忽略了一件事——她的心！

  「兩位客官，吃點什麼？」，路過一間山野小店，羅真拉著布奉走了過去。

  店小二是個漠北人，絡腮鬍鋪了滿臉，看起來年少老成：「看著上吧」，漠北王庭外有哪些食物，她不清楚。

  「好勒，請稍等」，那人笑著轉身離開。

  「站著幹什麼，坐下」，見布奉站在自己面前，羅真微微疑惑。

  「我是你的奴隸」，他始終堅持這一點，讓她的心不可抑制的一痛：「我說過你不是。」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

  「我永遠都是」，布奉不看她眼中的落寞。這一輩子，他都願意做她的奴隸，守著她。

  羅真冷冷一笑：「隨你吧。」

  他在刻意跟她拉開距離，為什麼，罷了，也許她應該收收心了。

  「客官，菜來了，請慢用」，店小二雖然笑著，但卻斜眼瞥了羅真一眼，她沒有發現，布奉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見羅真已經拿起筷子，他開口阻止：「我們回去再吃吧。」

  她抬頭看他，笑得諷刺：「跟我出來讓你這麼厭煩嗎？那你就自己先回去吧」，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只覺得心中一口氣堵得難受。

  見她如此，布奉終於坐下來：「一起吃。」

  在她動作之前，他已經夾了菜餵到自己嘴裡，就在羅真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狀況突發。

  他突然捂著胸口，臉色慘白，一絲鮮血順著唇角滑下，羅真白了臉色，緊緊抓住他的手：「你怎麼了？」

  「快走」，他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推著羅真讓她離開。

  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心裡升起，她抬手，想要止住他唇角流出的黑血：「布奉，你不要嚇我，你到底怎麼了，布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