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心

  「你懷疑駐防軍有人出賣你？」

  秦楚燁垂眸，緩緩說：「不止，我軍戰略部署很有可能被地方掌控了。」

  戰略部署是到了當地之後經過各方面考量做出來的，這個東西主帥和副將手裡一份，呈報給朝廷一份，留給史官做文書用，期間有什麼變故也需要及時呈報上去。

  跟在京時唯一不同的就是這裡一切都可以先斬後奏，所謂將外在軍令有所不受，就是這個理了。

  蘇毓靈繞過去檢查他背上的山口，一邊問道：「我拿著你的令牌和師父的手書調來了南境軍，想必此刻已經解了安定城之困，你就暫且修養幾日，別再傷神了。」

  「師父知道你來？」

  秦楚燁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到身前來，「他同意了？」

  蘇毓靈抬眸看了看他，將那天的事囫圇的說了一遍，企圖矇混過關，可秦楚燁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見她遮遮掩掩的樣子就知道肯定不止這麼見到。

  不過也沒多問，怕她尷尬，也怕自己一激動在罵人，人家姑娘大老遠來這天寒地凍的破地方看他，他總不至於一直打著我為你好的由頭給人家冷臉看。

  「來了就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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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楚燁笑著說，「但是要早點回去，趁著年關之前就得往回走，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每次他拿出這個態度准能嚇唬住蘇毓靈，可這次卻意外的不好用了，非但沒嚇到人家，還惹來一陣白眼。

  「你擔心我？

  還是怕我給你添亂？」

  「你說呢！」

  秦楚燁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蘇毓靈繃著臉坐在一旁，一眼都不在看他，悶悶的說：「擔心我為什麼不能把我帶在身邊？

  若你身邊都不安全，那京城那個虎狼窩就安全了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楚燁試探著拉了一下她的手，被人家無情甩開，「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秦楚燁，「......你這是真生氣了還是逗我的？」

  蘇毓靈一扭頭，對他這是越發無言以對，索性不跟他說話了，自己蹲在火堆旁戳木頭玩，嘴裡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我娘天天說要給我找婆家，我祖母也拿了一些公子的畫像給我看，不如我就回去隨便挑一個嫁了算了。」

  她極少會露出這種小女兒模樣，秦楚燁看著她這樣子，忍不住一笑，以前總覺得她對什麼事太過冷靜，淡然到有些冷漠。

  反倒不如現在這滿肚子埋怨的小模樣招人疼，他算是了解蘇毓靈的人，她喜歡給人留餘地，不喜歡把事做絕，即使霖氏那對母女她都始終留著一線。

  但他想，更多的應該是因為她根本不在意她們，不屑與她們爭鬥，其實她什麼人都不在乎，看似對誰都挺好，可誰也走不進她心裡。

  曾經他也是這樣看待自己的，他不敢說他與蘇毓靈有著感天動地的深情厚誼，更沒敢指望著他若死了她能哭上一哭，或許她只會覺得可惜，失去了一個好靠山。

  可今日相見，她泣不成聲，看他的時候滿眼都寫著心疼，她是真害怕了，怕他就這麼走了，怕到不遠萬里跑過來只為了看他一眼，確定他平安。

  「靈兒，」秦楚燁輕聲喚道，待蘇毓靈半晌後回頭與他四目相接才補上後半句話，「一個月前，斷頭崖一戰我軍幾乎全軍覆沒，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直接的面對死亡。」

  「我與離王相爭，我輸了會被父皇禁足、打板子、罰俸祿，我是禮朝皇室血脈，他總不至於殺了我就是了，可在這裡，我若輸了，會掉腦袋。」

  「我看著將士一個一個死在我眼前，他們握著我的手跟我說，給他們的家人留錢財、書信，那時候我想，如果我死了，能留下什麼給你呢？」

  說到這，秦楚燁苦笑一聲。

  蘇毓靈接著問道：「那你後來想好了嗎？」

  秦楚燁長嘆一聲，抬手揉著她的腦袋，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著：「我大概，只能留一個自由給你，希望你能忘了我，另尋良人。」

  這話簡直就是拿著刀子戳她的心，蘇毓靈想對著他大罵一頓，憑什麼他就覺得她會那麼沒人性，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轉頭她就能忘了，狗屁的自由！

  可她罵不出口，易地而處，她大概也會這麼想，絕望的時候她也只有這一個念頭，希望他好好活著，即使不在眼前、不在身邊，只要知道他活著就好。

  「別趕我走。」

  蘇毓靈仰著頭看著他，輕輕握住他的手，「這一戰不論成敗，我都陪著你，就算幫不上忙，至少我能在你冷的時候給你添件衣裳，在你口渴的時候給你倒一杯茶。」

  秦楚燁覺得自己這脆弱的心臟這一天有點使用過度了，一會驚濤駭浪，一會翻江倒海，不上不下的提在嗓子眼，這感覺就別提了。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一個姑娘這般託付與信任，讓她連命都不要了跑到這千里之外來尋他......蘇毓靈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的回應，秦楚燁也回眸望著她，只這一剎那，他眼裡的千言萬語已經盡數被她看到。

  此生欠她太多，他準備用往後生生世世來還！

  「三哥哥。」

  「誒。」

  蘇毓靈眨著泛著晶瑩的雙眸，望著他叫了好幾聲。

  秦楚燁不厭其煩的回答著，就這麼不知不覺兩人就相依著睡著了，不知睡到了什麼時候，被外邊的一陣叫喊聲吵醒了。

  兩人都是內家高手，蘇毓靈聽覺尤其敏銳，秦楚燁雖然受了傷，卻也不影響他的反應，聽到動靜兩人齊齊正眼看向外面。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下了一夜的血，洞口都快封住了，疾風一頭撞進來，蘇毓靈急忙跑過去朝外邊看。

  秦楚燁看著疾風，忽然挑眉一笑，對蘇毓靈道：「沒事，自己人。」

  「你怎麼知道？」

  「如果是敵人疾風不會往回跑。」

  果然，不到半刻洞口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喊著快拿東西鏟雪。

  「靈兒。」

  秦楚燁朝她招手，蘇毓靈沒好氣道：「這種時候你膩歪什麼！」

  秦楚燁扶額，緩緩抬起受傷的手臂指了指他身上凌亂的衣服，「這樣見人嗎？

  來的要是你爹咱倆還能全須全尾的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