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枕邊風

  「等什麼？」

  蘇毓靈神秘一笑，沖他挑了挑眉，「你說呢？」

  秦楚燁皺著眉思忖半晌也沒想出個答案來，蘇毓靈實在看不下去了，「你討厭何家嗎？」

  「何家早年操縱朝局，可以說是隻手遮天，屢屢左右父皇，忠臣良將哪個不膈應他們！」

  蘇毓靈一拍手，「這就對了，牆倒眾人推聽過嗎？」

  何氏一黨仗著是太后母族，在朝中胡作非為，先前有離王護著，誰都沒法動他們，可現在不一樣了。

  秦楚燁想起那天早朝的時候，好像身後支持他的不僅僅是蘇烈袁的部下和六部跟他關係好的官員，還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小官員。

  想到這，他才算徹底明白，何家如今倒了，想一舉碾死他何建業不止他自己！

  「想通了？」

  蘇毓靈笑著打趣他，「還要去嗎？」

  

  秦楚燁摸摸鼻子，不尷不尬的笑了笑，「還是靈兒聰明，幸好有你在我身邊。」

  「少跟我膩歪，瞧瞧你剛才成什麼樣子，堂堂親王殿下，遇上點事就慌的椅子都坐不住，你說說你還能成事嗎？」

  蘇毓靈叨叨叨的說著，就恨不得拎著他的耳朵把這些話一字不落的灌進他耳朵里。

  秦楚燁無奈的笑笑，長臂一伸將人圈進懷裡，「你還沒完了是吧，我是不是太寵你了，最近都有些無法無天了！」

  蘇毓靈在他懷裡掙扎了兩下，沒掙脫，便放棄了，想來她最近確實有點忘形了，動輒跟秦楚燁大呼小叫，雖說他倆這關係擺在這，可也不能太過放肆，禮不可廢。

  正準備給他好好道個歉，忽聽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我還就喜歡你這樣，不似從前那般生分，總是殿下長殿下段的，沒意思透了。」

  秦楚燁垂眸看著她，借著燈火在她眼中找到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一種她眼裡只有他的錯覺，這麼一想，說話的語調都溫柔了下來，「我倒寧願你時常這麼訓我一頓，沒理由也行，我覺得特別親切。」

  這無理的要求，蘇毓靈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找虐，是病，明天問問周神醫是不是上次中毒留下什麼後遺症了。」

  秦楚燁聞言只是笑，卻沒有繼續跟她玩鬧的意思，目光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寸一寸靠近，直到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而此時的皇宮，也沒消停。

  太后當夜就去找了皇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著何家如何如何有功，怎麼怎麼對朝廷做過貢獻。

  從何建業戎馬一生說到何家長子為充盈國庫放棄仕途......這番話說的皇上確實動了惻隱之心，這個江山能有如今這個成就，何家占了一半的功勞，或許真的像太后說的那樣，沒功勞也有苦勞。

  「陛下，蓮妃娘娘來了。」

  蓮妃自打杜陵游的事之後就沒怎麼見過皇上，解禁之後有幾次皇上去看她，也都被她的婢女以娘娘身體不舒服唯有拒絕了。

  「她怎麼來了？」

  皇上不禁好奇。

  「蓮妃娘娘聽說陛下近來傷神，已經好幾晚沒睡好了，便燉了安神湯送來。」

  內侍官說。

  「傳吧。」

  說話間蓮妃已經端著湯進來了，依舊如往常一樣，一身素色衣衫，不同的是今天她特意帶了入宮那年皇上的送的翡翠簪子，「臣妾見過陛下。」

  皇上抬眸看了一眼，「不是說身子不爽利，怎麼大晚上還出來了？」

  「臣妾聽聞陛下為瑣事憂心，夜裡嘗嘗失眠，就燉了湯水送過來。」

  蓮妃親手盛了一碗放在案上，「臣妾是後宮婦人，沒什麼見識，也就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以求陛下寬心。」

  皇上重重的嘆了口氣，接過她的湯喝了兩口，最後就著碗一口都灌了進去，「愛妃啊，朕所思所慮並非小事，動輒牽連整個朝局，喝了你這湯，倒真希望能睡個好覺。」

  本以為蓮妃只是照常應付，送了湯就會走，故而皇上也沒跟她多說什麼，豈料蓮妃非但沒走，還在皇上身後坐下了。

  蓮妃輕輕抬起手，給皇上鬆動筋骨，「臣妾做不了什麼，也不懂朝局，陛下就是說了我也幫不上，但看著陛下如此傷神心中也不安，我在這陪著您。」

  皇上......「愛妃可是有事要跟朕說？」

  蓮妃噗嗤一笑，「臣妾是陛下的妃子，若是在民間，我就是陛下的妻子，關心夫君有什麼不對嗎？」

  這一句夫君說的皇上當即就放下了筆，奏摺也沒心情看了，他自少年時就喜歡蓮妃，後來得知人家姑娘有意中人，還失意傷心了許久。

  本想就此放她自由，可終究還是沒能過了心裡那關，用了些手段將她綁到了宮裡，本以為她這一生都會恨著他，皇上也就不奢望她能有一份柔情放在自己身上了。

  今夜卻不知是她吃錯藥了還是他老糊塗了，怎麼在這燭光之下竟還從她的隻言片語中聽到了些此生從未聽過的情意。

  「陛下？」

  蓮妃輕喚了兩聲，「您這是怎麼了？」

  皇上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將她的手拉下來放在掌中，他們都老了，在不情不願也過了這麼大半輩子，從前那些事他都放下了，或許她也放下了吧。

  皇上釋然一笑，兩人坐著閒聊了一會，不知不覺的就說起了何家的事，太后來求情一事皇上考慮了半宿，到現在都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來。

  「臣妾身在後宮，有些事情不懂，說了也怕錯。」

  「你想說什麼就說。」

  皇上一笑，「朕不怪你。」

  都這個節骨眼了，他就怕身邊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都沒有。

  蓮妃想了想，猶豫著說：「何家是太后母族，她老人家求情理所應當，但何建業犯了錯是事實，眼下皇上只能考慮一邊了。」

  皇上皺了皺眉，「愛妃什麼意思？」

  「陛下您想，若真應了太后所求，便要得罪這滿朝文武，乃至全天下，若從重處罰何建業，最多也就是得罪了太后，您是她的兒子，可也是天子，孰輕孰重啊！」

  皇上聞言，深思許久。

  蓮妃繼續說：「重新徹查向家一案，陛下勢必要下一道罪己詔，臣妾以為，此事不見得就是壞事，您貴為天子，天下萬民以您為榜樣，大小官員也是個個依著天子行事，這份罪己詔，看似是您低頭認錯，可也代表著咱們皇家的氣度與態度，更是全了陛下一生的體面。」

  有錯就要認，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天下犯法與庶民同罪，便也是這麼個理。

  蓮妃一語驚醒夢中人，皇上恍然大悟，如此說來，這道罪己詔竟還是全了皇家的顏面，也擺明了皇室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