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蓮花境·前夜

  一路上三人都沒怎麼耽擱，只有宮魅千總是喊餓，行囊中的食物被她吃掉了一大半。

  從夜國來到宮國與段國的邊界處，總是要經過宮國的。

  當踏上宮國土地的那一刻，不知為何，宮魅千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牽住了一般，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但是一定咽不下去。

  她好似能夠回想到兒時在宮國的一草一木，能夠想到阿娘與阿爹的寵溺，能夠想到……那日與夜九卿的初見。

  不知是原宿主的記憶還是她的錯覺，宮魅千總覺得，這些畫面一定真切地發生過。

  

  當三人路過宮國那原本宏偉氣派的城門時，宮魅千卻不禁拉住了馬韁。

  她坐在馬上，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那地方，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夜九卿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那個地方。

  「我……是不是從那裡……」宮魅千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城門的最上面，「掉下來過？」

  「嗯，」夜九卿低低回應，將視線落向宮魅千，「是，你掉了下來，但是被我接住了。」

  宮魅千閉上眼睛，她貪玩從上面不小心掉下來，卻意外地被年少的夜九卿一把接住，那種感覺與那幅畫面，一瞬間湧入宮魅千的腦海里。

  「呃……」宮魅千立馬扶著額頭，頓時感覺這個人都很難受。

  「怎麼了？」

  夜九卿擔心地看著宮魅千，沒料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他也手足無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耳邊好似迴響起當時的對話——「嚇死我了……」她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好像在對他說。

  那少年侷促地梗著脖子站著，動作還是抱著她的那個姿勢，只是不知為何臉漲得通紅，「公主……您沒事吧？」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清泉一般落入河中，帶著一些青澀。

  「哦……沒、沒事……」她一時也有些失態，因為她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兒，即使年紀看似與她相仿。

  少年的胳膊像是微微顫、抖，是因為她太重了？

  「那、那便好……」他額前出了汗，真的有這麼重嗎？

  她還在反省興許是平日裡真的吃太多，那邊傳來冰蘭急促的聲音：「公主——公主啊——」還沒有享受夠在少年的懷中，冰蘭的到來打破了原本的「僵局」。

  宮魅千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她沙啞著嗓音，道：「我……好像想起來了……」夜九卿還擔心著宮魅千是不是受到了刺、激，又急急問道：「沒關係，想不想得起來都沒關係，你還好嗎？」

  宮魅千搖搖頭，有些無力地抓住夜九卿的袖口，道：「我沒事……」只是想起了這麼一個小片段而已，其餘的……就像是考試前，明明就背好了古詩，可是當卷子下發時，卻突然忘記。

  那種感覺如鯁在喉，一點都說不出來，只能生生卡著，等著某一天會突然記起，又或者……永遠不會記起。

  夜九卿皺著眉，看著宮魅千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白，便小心地扶著她下了馬，又道：「你去馬車裡坐著吧。」

  他開始有些後悔帶宮魅千來，只有兩個男人，沒有細心的丫鬟可以照顧她，更何況他們此去一定是要經過宮國，這個早已被他一下滅掉的宮國。

  宮魅千被夜九卿帶著坐進馬車裡，她抬眼對上夜九卿的視線，方才回憶中的少年與此刻的男人混在一起，讓她一時分不清究竟是那青澀的少年還是這狠戾的魔王。

  「千千，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夜九卿拉住宮魅千的小手，滿眼的擔心。

  「我只是一時……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宮魅千勉強笑了笑，她其實沒什麼難受的，唯一的難受就是感覺自己好像應該記起更多，但是好似此刻只能局限在僅有的那一點的記憶。

  夜九卿深深地看著宮魅千，他並不會因為宮魅千是否記起了他們初見時的場景而感到喜悅，他只是覺得，如果讓宮魅千記起這段記憶的代價是讓她難受，那麼他便覺得不應該。

  「好了，不要想了。」

  夜九卿微微彎腰，將宮魅千摟入懷中，「抱歉，我不該帶你來的。」

  「才不是呢，」宮魅千悶聲道，「我想起了我們之間的回憶，你不應該開心嗎？

  我知道，當你知曉我不記得你時，你是失望的。」

  夜九卿輕輕地搖頭，將宮魅千微微鬆開，看著她的雙眼道：「沒關係，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都喜歡你，對你的喜歡，我也不會減少一分。」

  宮魅千聞言，看著夜九卿一眨不眨，然後淺淺地笑了。

  ……夜色將至，三人在距離宮、段兩國交界處最近的一家客棧歇腳。

  沒有領兵，客棧的小二便不曉得他們的客棧其實住了個大魔王。

  明日一早蓮花境就會開放，那是最適合進入的時機。

  在用晚膳時，宮魅千聽見了一旁其他客人的八卦閒聊——「你可知，明日便是這千古有名的蓮花境十二年一開的日子！」

  「蓮花境？

  就是那個，活人一去不返的蓮花境？」

  「話是這樣說……但是，這蓮花境中的寶藏啊，可還沒有人能夠去奪得！」

  「哦？

  蓮花境中有何寶藏？」

  「傳聞，北戎國有一法器名為渾天戟，那寶物早在幾百年前不知被哪位粗心的神仙弄丟了，正巧掉在了宮國與段國的交界處，那時鬧了一場很大的地動，生生將原本的邊界河開了一道縫，成了現在的懸崖峭壁……」「竟有此事？」

  「是啊，當時神仙丟了的渾天戟就掉在了那深深的斷崖裡頭……而後，許是渾天戟自身就帶有仙氣，沒多久就形成了蓮花境，只是不知為何，蓮花境竟然要十二年一開，且一開卻只有半月之短！」

  「這麼神奇？」

  「那是自然！

  我可不敢亂說……」「可是，如若是神仙掉了的，為何神仙不去自己取？

  還這麼久了，這蓮花境居然還在。」

  「是啊，這就是蹊蹺所在！

  那蓮花境好歹也是因渾天戟所成，而渾天戟是那位神仙的法寶，但是那位北戎國的神仙也來這兒試過幾次，卻每次都很難進去，就算進去了，也很難將渾天戟拿出來……」「這又是為何？」

  「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蓮花境裡面冷得出奇，而且一般我們凡夫俗子進去了，都是九死一生……」神仙的法寶落入了凡間，自然是有很多人想去拿走，但是幾乎每一個凡人進去了，要不是再也沒出來，要不就是凍得壞了半個身子，餘生只能在床榻上度過。

  說得邪乎，宮魅千視線幽幽地看向夜九卿，只見他深深地皺著眉，身前的米飯一點沒動。

  「瞎說……瞎說……」宮魅千含、著筷子，打著哈哈，「哪兒有這麼嚇人……」「千千……」夜九卿想要說話，但是很快被宮魅千打斷。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宮魅千放下筷子，盯著夜九卿一臉認真，「說好的我們一起進去，你不要聽他們亂說了！」

  「可是……」夜九卿又要說話，還是被宮魅千打斷。

  「沒有可是！

  不許可是！」

  宮魅千將碗筷往桌子上一排，「有你在，又加上我的、我的散花綾！

  到底有什麼好怕的嘛！」

  宮魅千說下半句話時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她自己確實知道她的法術……呃，真的不怎麼樣。

  夜九卿一時語塞，他的視線落在宮魅千身上，然後又落在不遠處那兩個聊八卦的客人身上，最後落在一臉沉默的裴子川身上，最終鬆口，輕聲道：「好。」

  ……夜深了，宮魅千睡不著，當然，夜九卿更是睡不著。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他們便來到窗口，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

  「你說，現在那個蓮花境，是不是已經要準備開了？」

  宮魅千看著遠處黑漆漆的豁口，問道。

  「嗯，」夜九卿將衣服蓋在宮魅千的身上，「或許吧。」

  夜九卿其實不知道它晚上會不會開，但是他此刻擔心的還是宮魅千。

  「你別這樣嘛！」

  宮魅千扭頭去看夜九卿，後者真是一臉的愁苦，「搞得好像我一定會死在裡面一樣……」「不許胡說！」

  夜九卿皺起眉，有些嚴厲地呵斥，「你一定會好好的。」

  「好好好……」宮魅千笑了笑，捏了捏夜九卿沒有戴面具的帥氣臉龐，「我一定會好好的，你也是。」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心裡揣著不一樣的情緒。

  夜九卿擔心宮魅千受不了嚴寒，可宮魅千卻擔心夜九卿會出意外。

  雖然這次前往蓮花境確實沒有蘇憮然的身影，但是這也不代表一切都會順順利利。

  原著中的描寫實在是太過殘暴，宮魅千定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夜九卿有野心，這一點宮魅千不能阻止，但是她唯一能夠阻止的就是，讓一切的危險儘量降低為零。

  這是她能夠為他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情了。

  月色漸濃，宮魅千帶著一些睡意，就這樣倒在了夜九卿溫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