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私藏荷包

  藥浴之後果然是舒服許多，宮魅千換了衣服躺在床上，感覺肯定還是有，但背上和手臂上都沒有那麼癢了。

  夜九卿過來的時候比往常早了些，原本還有一些政事需要他去處理，但是心繫著宮魅千，他實在是看不進去，於是也早早地洗漱好過來了。

  「好些了嗎？」

  夜九卿坐在床沿，低低地問宮魅千。

  「嗯。」

  宮魅千點點頭，將手臂的袖子挽起來，又道：「你看，已經消、腫了好多了吧？」

  「那就好。」

  夜九卿看著還有一些痕跡的疹子，心裡有些泛疼，伸手想要摸卻又收了回來，「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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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魅千有些無語，起疹子而已又不是什麼傷疤，當然會好啊。

  拉了拉被子，懶懶地躺下去，宮魅千閉上眼睛，不理會夜九卿，轉身就要睡覺。

  背後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夜九卿脫了外衣也上、床，只是就算滅了燭火，夜九卿也依舊不為所動。

  「可以……可以抱你嗎……？」

  夜九卿擔心宮魅千會不舒服，而且他心存愧疚，需要徵求宮魅千得到允許才行。

  宮魅千覺得莫名其妙的，要是平日裡他早就大手一伸把她抱在懷裡了，今兒個怎麼這樣委屈巴巴的？

  就著窗外灑下的月色，宮魅千轉過身看見夜九卿還沒躺下，只是坐著看身側的宮魅千，眼底好似露著無辜。

  「你別這樣。」

  怪不習慣的，宮魅千摸了摸鼻子，小聲說：「你想抱就抱吧。」

  只要宮魅千同意了，夜九卿便開心地彎起嘴角，而後拉著宮魅千一起躺下。

  雙手從她的背後攬住她，不算緊，但是能夠感受到溫暖。

  「我會儘快找出其中的緣由的。」

  一片漆黑中，夜九卿緩緩地開口。

  過敏源而已，雖然21世紀的她倒是沒什麼好過敏的，最多也只是得過幾次蕁麻疹，可是就憑古代的技術，哪兒能真的找到過敏源呢？

  「嗯。」

  宮魅千閉上眼睛，低低應下。

  其實她倒是也沒什麼所謂的，過敏嘛，誰沒過敏過？

  況且這玩意都說了三天就能好，頂多三天瘙癢難耐一些罷了，其餘的也沒什麼損失也沒什麼痛苦。

  宮魅千睡著得快，沒一會兒就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了，偶爾伴隨著一點呼嚕……夜九卿則是睜著眼睛，久久很有睡去。

  懷中的這個女子，他捧在手心怕壞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生生把她護得很好，可是她卻在他這裡，一會兒發燒，一會兒過敏的，讓他心底愧疚不已。

  雖然這些並不是什麼大事，對於宮魅千來說，過幾日就能活蹦亂跳，但夜九卿卻覺得，她應該被他保護得滴水不漏，一根毫毛都不能被傷到，可是他卻這樣粗心，總是讓她受到傷害。

  千千，我不能保證我可以時時刻刻地陪在你身邊，但我一定能保證的是：只要我在你身邊，你就永遠不會有一絲的受傷。

  ……雖說背癢手癢，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宮魅千練習法術的「勤勉」之心。

  胳膊已經不怎麼痛了，雖然那藥讓她起疹子，但是原本的藥效還是很棒的，到今日她幾乎不感到很明顯的疼痛了。

  前兩個招式宮魅千已經練得算是比較熟練了，第三招其實再過兩天就可以學起來了，但是按著夜九卿的話來說：想要學習第三招式的上天入地，那麼宮魅千到底還是少了些慧根。

  「我又不是孫悟空求學，哪兒需要什麼慧根？」

  宮魅千嘀咕著，咬了一口綠豆糕，「其實只要能上天就行，我也想試試『御綾飛行』的感覺。」

  「夫人，那有些危險。」

  彩雲不禁多嘴一句，她不難想像宮魅千確實可以上天，但是她更是能夠想到，宮魅千不夠熟練，然後掉下來的樣子……著實，狼狽了些啊。

  「怎麼會？」

  宮魅千不服氣，瞪了一眼彩雲，「我很聰明的好不好！

  學什麼都快！」

  宮魅千這個人，謙虛起來特別謙虛，總是說自己很笨很蠢，但是有時候自信起來，那就是莫名的自信，總說自己很聰明什麼的，儘管她介於二者之間罷了。

  「這天兒可真是越來越冷了。」

  吃完一塊綠豆糕，宮魅千不禁感嘆道。

  「夫人，是否要多添一件衣裳？」

  彩雲問道。

  「不用。」

  宮魅千擺了擺手，「我只是覺得，時間過得有點快啊。」

  一轉眼，宮魅千穿書進來已經有個把月了，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好像已經習慣，雖然「回家」的念頭一直紮根在宮魅千的腦海里，但是她現在還是找不出回去的方法，除了……輕輕地嘆一口氣，宮魅千看著不遠處落下的一棵枯葉。

  除了讓夜九卿死，她或許，能夠回得去。

  可是她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原來她只是想抱大腿苟且求生，對於夜九卿這號人物卻毫無興趣，但是她現在的心已經不是之前那樣無情了，她能夠感受到夜九卿的關心與溫暖，她捨不得，她也不忍心。

  原來書中的故事，也只是作者想給讀者呈現的一面罷了，你永遠不知道或許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主角其實心懷鬼胎，你更是不知道故事中十惡不赦的大魔王，其實心底是那樣柔軟又炙、熱。

  「夫人，您在想什麼？」

  彩雲很少看見宮魅千這個樣子，有一些憂愁，又有一些……滄桑？

  「彩雲，如果你想回家，但是你又捨不得身邊的人，你該怎麼辦？」

  宮魅千沉默半晌，而後幽幽開口。

  「回家嗎？」

  彩雲抬起頭，將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片枯葉上，「夫人，彩雲已經沒有家了，彩雲捨不得的就是夫人，所以，有夫人的地方，就是彩雲該在的地方。」

  家？

  宮魅千再次陷入沉默，她也還有家嗎？

  那個科技發達的21世紀，那個她呆了20年的21世紀，那個她似乎懷念又似乎不懷念的21世紀……如果她回去了，真的就還能回歸到原來的生活嗎？

  宮魅千不知道，她似乎更是有些害怕，或許回去了，她就成了一縷孤魂。

  飄飄蕩蕩，無處可去，再是後悔，後悔為什麼不好好待在這個世界，就算是虛假的，也好。

  地上的枯葉翻滾幾圈而後停住，宮魅千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原來是起風了…………老醫官很快就尋出了原本這膏藥中莫名夾雜著的微量元素——連翹。

  連翹，早春先葉開花，花開香氣淡艷，滿枝金黃，艷麗可愛。

  宮魅千不知道自己會對連翹過敏，更不知道她過敏起來會這麼厲害。

  藥浴已有三日，身上的疹子已經完全不見了，但是對於「為什麼膏藥中會出現連翹」這一事情，夜九卿卻始終不肯鬆手。

  「其實我都已經好了，還是算了吧。」

  宮魅千扯了扯夜九卿的袖口，輕聲道。

  夜九卿抿著唇，下顎線的稜角繃得有些緊，他沉了聲，緩緩下令道：「全面搜查府中所有連翹，以及……如若發現可疑之人，當即捉捕！」

  「是！」

  裴子川抱拳低頭，應下命令之後便帶著一眾人去搜查了。

  「其實也不用這樣……」宮魅千覺得夜九卿太小題大做了，興許她只是不小心哪裡蹭到了有連翹花的地方，自己沒有自知而已。

  再說了，總不可能有人故意要害她吧？

  應該……不會吧？

  ……宮魅千還在房內看書，她有趣地發現儘管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卻還真的會有歷史上出現過的東西——例如她手中的這本山海經。

  《山海經》是中國先秦重要古籍，也是一部富於神話傳說的最古老的奇書。

  雖然說現在身處在一個架空的世界裡，但是能夠找到這種讓人親切又驚喜的書籍，宮魅千還是能夠感覺很開心的。

  內容有些枯燥但是很新奇，裡面畫著各種光怪陸離的神獸，看得宮魅千不亦說乎。

  門外突然傳來一些騷動，裴子川帶著一眾人進來，二話沒說就要把宮魅千身側的彩雲帶走。

  「哎……你們、你們做什麼！」

  彩雲想要掙脫，奈何男人們的力氣太大，彩雲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喂！

  裴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宮魅千放下山海經，急急地上前想要拉開那些侍衛，但是宮魅千力氣也太小，兩個弱女子就連一個侍衛都敵不過。

  「得罪了夫人，我們方才在彩雲姑娘的房內發現了大量連翹的花根，依主君所言，我們必須要帶走彩雲姑娘。」

  裴子川抱拳，面無表情地說完這段話，而後大手一揮，又道：「我們走。」

  「喂！

  喂！

  裴子川！」

  宮魅千想要上前跟去，卻被兩個侍衛攔住了去路，「彩雲是我的人，你們要帶走我的人怎麼不過問一下我的意見啊！」

  可惜宮魅千再怎麼扯著嗓子喊，他們已經都走遠了。

  「可惡啊！」

  宮魅千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氣不打一處使，「他怎麼這麼死腦筋！

  當我是個擺設嗎！」

  這邊宮魅千還在生氣，而她身邊的小翠倒是看著他們一眾人離去的背景，臉上卻是顯露出一些喜悅，又或者說是……得意。

  ……終於等到宮魅千溜出來的時候，卻不見彩雲的蹤影。

  「她人呢？」

  宮魅千走進大殿，卻見那裡只有夜九卿一人。

  夜九卿聞聲抬起頭來，嘴角微微彎起，道：「你怎麼來了？」

  「她人呢！」

  宮魅千不想看他撇開話題，急急上前又問道。

  「誰？」

  夜九卿微微皺眉，不知為何宮魅千這麼著急這麼生氣，「你說的是誰？」

  「你不要給我裝傻了，」宮魅千站在夜九卿的跟前，「我說彩雲人呢！」

  「她？」

  夜九卿放下文書，想要拉著宮魅千坐下，「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宮魅千甩開夜九卿的手，蹙起眉心，不可思議地看他，「你……你不會把她殺了吧？」

  「把她殺了？」

  夜九卿嘴角僵硬，半晌他轉過頭，語氣生冷，「原來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冷血無情，只會殺人嗎？」

  「那你說她人呢！」

  宮魅千也是著急，明明就是他讓裴子川帶走的彩雲，現在他這麼一臉不知情的模樣？

  「我不知道。」

  夜九卿再次拿起文書想要審閱，但是這次，注意力已經不能集中了。

  宮魅千一時間有些迷茫，夜九卿不知道彩雲的去向，那裴子川呢？

  分明方才就是他們一眾人強行把彩雲帶走了的。

  正想著裴子川的去處，裴子川倒是從殿外走了過來。

  宮魅千立馬雙眼一亮，跑下去走到裴子川的面前，急急問道：「裴子川！

  你把彩雲帶去哪兒了！

  她人呢！」

  裴子川愣了愣，看了眼眼前的宮魅千，又看了看遠處的夜九卿，而後才拱手道：「回夫人，彩雲姑娘此刻正在大牢……」裴子川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宮魅千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沒說別的話，只是那樣急匆匆地離開了。

  台上的夜九卿看著宮魅千離去的背影，手中的文書像是脫了力一般地放下了。

  大眼瞪小眼，裴子川上前兩步，抱拳道：「主君，嫌疑者已經處理好了。」

  夜九卿沒說話，他其實真的一點兒都不知情，瞧吧，現在夜九卿才剛知道，裴子川已經把「嫌疑者」彩雲抓走了，而且還關進了大牢。

  所謂人在殿中坐，鍋從天上來，說的就是夜九卿吧。

  夜九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揮了揮手示意裴子川退下。

  有時候，被誤會真的會難受，會傷心，會委屈。

  如果你不願相信我，那我所做的一切將沒有任何意義。

  為你好，為你擔心，為你惆悵，都是為你…………宮魅千趕到大牢的時候，腦子裡都是那些可惡的獄卒狠狠地抽打著犯人，刑訊逼供讓其受不了，要不就是渾身是傷，要不就是已經被打得昏了過去……反正，影視劇里是這麼演的。

  可是，當彩雲絲毫沒有受到傷害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彩雲被關在一個牢房內，但是裡面沒有烏煙瘴氣也沒有老鼠亂竄，就是沒什麼光，其他的……嗯，還可以還可以。

  「夫人！」

  彩雲看見宮魅千，雙眼一亮，開心地抓著鐵牢門，「您怎麼來了！」

  「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宮魅千上下打量著彩雲，不過確實一個破口都沒有。

  「沒有，」彩雲搖搖頭，對宮魅千笑了笑，「他們只是把我帶到這裡，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還沒問，我一切都好，夫人請放心。」

  「那就好……」宮魅千點點頭，看著彩雲沒有被打那就好。

  兩人還在噓寒問暖，上演著「姐妹情深」，不過很快就被夜九卿的到來而打斷了。

  原本夜九卿並不想來，但是想著宮魅千也在這裡，他還是過來了。

  她在的地方，他便一定會在。

  宮魅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方才對他那樣凶，結果其實彩雲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夜九卿抿著唇，視線淡淡地飄向宮魅千那一處，而後又很快落到了彩雲這邊。

  「打開。」

  夜九卿輕輕地下令。

  獄卒很快就把牢門打開了，彩雲看見之後立馬給夜九卿行了禮，只是沒有站起來。

  「你來說。」

  夜九卿抬手示意讓裴子川來問話，自己則隨意地坐在了獄卒給夜九卿端來的椅子上。

  「彩雲姑娘，你可知錯？」

  裴子川開口問道。

  「彩雲不知，彩云何錯之有？」

  彩雲低著頭，不卑不亢。

  裴子川聞言，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又問道：「這可是彩雲姑娘的物件？」

  彩雲抬起頭來，看見自己的荷包被裴子川拿在手中，便回答道：「是奴婢的。」

  「那你可知，裡面放了些什麼？」

  裴子川又問。

  「是桂花。」

  彩雲回答道。

  「哦？」

  裴子川打開一些，「除了桂花，可還有其他的？」

  彩雲抬起頭來，看著裴子川很是不解，但是恭敬回答道：「沒有了。」

  裴子川料到彩雲會這樣回答，他便倒出了一些香料在手心，道：「裡面確實是有桂花不錯，但是，你們還有連翹。」

  「什麼？」

  彩雲猛地睜大眼睛，看著裴子川手心的香料中，除了黃色的桂花粉之外，確實還摻著一些和桂花的顏色一樣的，黃色的連翹。

  這些連翹沒有被磨成粉末，自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這怎麼可能！」

  「彩雲姑娘，物證就在眼前，方才你也承認了這是你的荷包，那麼這件事情，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裴子川收起那荷包，冷冷問道。

  「不，這確實是我的荷包不錯，但是這連翹不可能是我放進去的……我放進去的都是磨成粉末的桂花啊！」

  彩雲眼底充斥著淚水，她被污衊了，但是事實就在眼前，她百口莫辯。

  裴子川沉默著沒說話，而是轉過身詢問夜九卿的意見。

  夜九卿也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看向一旁站著的宮魅千，倒像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宮魅千看著跪在地上的彩雲，和那「鐵面無私」的裴子川，以及……唯一坐著的、沒什麼表情的夜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