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帝王為你而生(11)
2024-05-16 03:57:32
作者: 半壺月
蘭御謖生性冷漠,便是明知眼前的少女救過自已的性命,他也不願開口寒喧,便閉上雙眸,思忖著三日後待傷好了些,讓諸支山留下銀子,悄然離去便是。
他感覺到她走到了他的身邊,他雙眸緊閉,感官反而放大,竹居里幽雅無聲,流淌著少女淡遠飄渺的清香。接著,一雙細膩到不可思議的掌心撫上了他的前額,伴著一聲自語,「怎麼還不醒呢?」她看著挺直躺了三天的人,輕闔著眼瞼,除了胸口難以察覺地微微起伏,全身上下再無一絲的聲息。
寧常安觸上他的脈息,診了片刻,有些意外,今日他的脈向比昨夜顯得更不穩,心跳即快又顯得有些紊亂。
寧常安忙解開他的胸口衣裳,看了看傷口,疑惑的自語,「傷口恢復得挺好的,為什麼會這樣?
他忍不住眼睛悄悄地睜開一絲的細縫,覺得自已竟象個偷窺者一般,透過昏暗的光線,看著眼前近在咫盡的少女,她正低垂著,他無法看清她的臉,唯見她長長的羽睫上淺刷一層疑惑不解的霧氣。
她沒有象別的少女一般,看到他時,只會在意他的臉,而後,眸中泛的全然是那種懷春少女的害羞和驚艷,眼前的少女似乎只關注他的傷口。
這一點,讓他對她產生了少許的好感!
他雖然是最不受寵的皇子,但卻是當朝二十多個皇子中最出眾的一個。每一次在皇家舉辦宮宴時,他的出現都會引起那些名門仕家女子的關注。
當太子開始大張旗鼓地選太子妃時,皇后為太子選了一堆的名門佳麗,最後,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竟然娶了當朝兩個重臣的女兒,尤其是柳青芸,竟肯為了他甘做妾氏。
所以,蘭御謖很清楚他天生的一張魅惑的臉,是通往皇權之路最佳的捷徑,他儘管感到厭惡,但他不得不否認,他沒有太子蘭御沐那樣的好運氣,有強大的母族做依靠,但聯姻,卻讓他在奪嗣中,成為優勝者,否則,蘭御沐也不會處心積慮地想置於他死地!
此時,蘭御謖感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少女與他所有認知的不同,她解開一個男人的衣裳時,沒有一絲的羞怯感,她僅僅把他當成了一個患者,而不是一個成年的男子。
或許,這少女太年幼,不識風情,他又何必自作多情,便他一動不動地任由著她擺布。
「阿寧,怎麼今天這麼遲還不做飯,我都餓死了!」門外響起叩門之聲。
「來了,二師姐,我馬上就去做飯!」寧常安忙過去開了門,「二師姐,對不起,我早上有些睡過頭了!」摸了一下略有酸疼感後頸,昨夜睡得真好,竟是一夜無夢。
「那人還沒醒麼?」秦之遙不悅地看了一眼,「師妹,師父來信了,說他到了一個村,接了個古怪的病人,一時半會不會這麼快回來。你快點把這人弄走,要不然孤男寡女的可說不清楚!」
「知道了二師姐,他的傷都好差不多了,等他醒了,我就讓他離開!」寧常安掩了門,去廚房做早膳。
蘭御謖嘴角微微一挑,心中升伏起一絲冷漠,緩緩睜開雙眼,清晨光線靜寂灑在他的漆染的鳳眸中,泛著一泓神秘的光。
寧常安端著一碗粥回到自已的竹居,象往常一樣,她償試著餵他少許的稀粥。
她的動作很嫌熟,那是因為在金怡蘭生病的那幾個月,是她衣不解帶地照顧著金怡蘭,所以,她懂得如何給病人餵食。
他聽到她的低低輕嘆,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對他說,「昨天說到哪了,你能提醒一下我麼?我記得我昨夜睡得很早,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晨會起來這麼遲……」她的聲音帶著低低哀傷,恍如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
蘭御謖心裡微微一漾,敢情這些天,他成了這個少女傾吐的對象了,可惜他昏迷不醒,根本就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我想,到死我也不會明白,爹為什麼舍了娘親,而和那樣兇殘的女人在一起,還生下了一個妹妹……我每回夢裡醒來,總是能看到她拿著一把刀浮在我的眼前,可沒有人能救我……你不明白的,每天每夜,你睡著時,你會夢到,你醒著時,你會想起,既使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想逗你開心,可你就是笑不出來,你甚至不能抬頭看他們一眼,因為一看,你就會想掉眼淚……以前我曾偷聽過娘親對奶娘說過,人在悲傷時,天空不再是藍色,而是青色,我不明白。可後來知道了,人在傷心的時候,一切會變得灰暗,看到月亮會想到寂寞的嫦娥,看到花兒,會想到花兒凋謝時會落入污泥……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娘親為什麼總是睡,終於有一天再也醒不來,後來,我明白了,她是傷心,她不想面對現實,她情願死……」寧常安壓抑沉封在心事一點一點地傾述著,「娘親的死,我很傷心,後來知道一切真相後,才發現,死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因為她活著太累,她明明不開心,卻為了我,把一切壓抑在心裡,而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就象一個廢人,長那麼大,什麼也不會,還要讓所有的人都為我操心,我不知道,我活著到底是為什麼……」
寧常安終於餵完一碗粥,她完全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中,並沒有發現今天餵得特別順利,特別快。
她擱下碗,又開始幫著他例行一天的按摩,「後來,我救了一個人,我看到他的親人在哭,是喜極而泣的那種哭,我突然發現,我並不是一個廢物,至少,這世間有人因為我的存在獲得新生,因為我的存在而笑……」
蘭御謖靜靜地聽著這個少女的傾述,原來,這個少女因為娘親的死,生活陷入絕望,也差點隨她的母親而死去。
這是怎麼樣的母女情份,竟可以連自已的生命也可以放棄。
他從不曾知道,因為生在皇家,父子妻女之間,滲雜了太多看不清道不明的,至少,他一生沒有享受過他母妃和父皇半絲的溫暖。母妃於他而言,就象一個站在父皇身邊的怨婦,從小到大,在他耳邊念念叨叨的就是人的父皇已經多久多久沒有寵幸過她,或是指著他,為什麼你不會象蘭御沐一樣討他父皇的歡心。
討父皇的歡心?他不是不願,而是不會!有些人的性子註定了不懂得如何博取別人的喜愛,就象他一樣,看到父皇時,他永遠做不到象蘭御沐一樣自然而然地撲進帝王懷中,說有多思念!
他想,如果他死了,這世間有誰為他哭麼?會,至少他的王妃和柳側妃會為他傷心哭泣。
誰會為他死麼?
這個他並不能確定,他想起鍾司蕪,那個女子為了某些目的,甚至可以犧牲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所以,生命在她的眼中,根本不及皇權來得更吸引他,所以,那個女子會為他哭泣,但並不會為她殉情。
柳青芸呢,那個刁蠻的千金,好象很迷戀他,可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不去,他想,她一定會回到柳家,她的家人會護她周全,她更不會為自已殉情。
那夜,他睡得有些不平靜,時不時地轉首那向她如小嬰兒蜷縮在母體中的單薄小身影,從她的睡姿上看,他知道這個少女極度的沒有安全感。
而她的衣裳,她蓋的薄被,床上的帳簾,就象她口中她的娘親看到的天空,是單一的青色。
到了第二天清晨,幾聲犬吠,他蹙著眉睜開雙眼,感到一陣口乾舌燥,正想開口要一杯茶,耳絆傳來幾聲悉悉索索之聲,他側了首,昏暗的晨光中,他看到那少女低著頭,兩隻嫩白的雙手正用力地揉著雙眼,雙足點地正摸著自已的繡鞋。
他以為她會注意到自已醒了過來,誰知道,她半眯著一雙眼從他的床榻邊徑直走過,走到他的床榻尾,推開竹窗,朝霞瞬時照亮那一張小臉,那一瞬,蘭御謖的呼吸驟然停止——
他無法組織世間任何的言辭去形容眼前的少女,甚至僅僅是她的側臉,他只是覺得不象是在凡塵,如果不是因為驟然的屏息引起胸臆間傳來清晰的窒息感,他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個幻覺。
蘭御謖一動不動,近乎貪婪著看著,如夢似晃之間,他突然感到那少女要轉身,那一瞬,他竟擔心他的失態被她逮個正著,竟鬼使神差地閉上眼睛,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