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鳳凰嫁衣

  鎖頭被打開，裡面放著的並非什麼真貴的金銀細軟，而是一套大紅色的喜服。

  蘇杭的綢緞，上面用金線繡著鳳穿牡丹的圖樣，那鳳凰的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金燦燦的光芒，耀眼奪目。

  「這是我親手縫製的嫁衣，原本是打算出閣那天穿的。」

  看到嫁衣的瞬間，這句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從楚落晨的口中冒了出來。

  是的，她身體裡某些原本斷開的記憶，在看大嫁衣的這一刻又重新開始復甦，並且逐漸的清晰起來。

  彼時的楚家二小姐，每日都要忍受劉氏和楚落晨的刁難和折磨，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親自和相信的人，唯有把嫁給黃子競當做逃離楚家的唯一出路。

  所以當初縫製這件嫁衣的時候，她是帶著無限憧憬和期望的。

  嫁衣的用料是當年她的生母若蘭留下的，蘇杭最好的綢緞，不管是光澤度還是柔軟度都絕對不是現在市面上的料子所能比的。

  

  至於那上面的金線刺繡就更不用說，光是一個繡樣，就準備了整整半個多月，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很考據，等到真正開始做的時候，她更是每天晚上熬到大半夜，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終於是大功告成。

  「這鳳凰栩栩如生的，好像真的會飛起來一樣，二小姐的繡工才真的是勘正一絕。」

  鳴鳳不住的讚嘆著，一雙眼睛卻是眨也不眨的盯著那件嫁衣。

  其實她們不知道，眼下就連楚落晨自己，也被眼前這嫁衣的精緻所震驚到了。

  她剛回到清風閣的時候，看著這裡面的各種刺繡屏風也對這身體原來主人的繡工稱讚了一把，可現在看到這件嫁衣，之前的那些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可惜啊！

  楚落晨在心裡感嘆，她現在的這雙手雖然也是經常用繡花針，不過卻和繡花完全沒有關係。

  以至於她現在連送給安平公主的荷包，都要小玉幫忙代勞。

  小竹見楚落晨一直看著那嫁衣不說話，臉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落寞，以為她是因為這件衣服勾起了傷心事，連忙上前一步把檀木箱子關上，開口道：「二小姐要是心裏面難過，那奴婢就把這箱子從屋子裡面拿出去，保證讓二小姐以後都看不到。」

  聽到小竹的話，鳴鳳和小玉兩個也才恍然大悟。

  這嫁衣是楚落晨為了嫁給黃子競準備的，她當初對黃子競有多深情，全府的人沒幾個不知道的。

  這眼瞅著黃子競就要迎娶楚落雪了，她在面對著這嫁衣，心裡如何能不難過。

  「小姐呀，您就不要傷心了，就黃子競那樣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小姐，」小玉用身子擋住了檀木箱子，努著嘴道，「要我說咱們大小姐那性子和黃子競才真是天生一對，這成婚以後有他們鬧得。」

  楚落晨看著三個人，微微一笑道：「你們不必如此，婚是我自己退的，結果也是我自己選的，我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這樣，那奴婢馬上就把這箱子搬出去。」

  小竹以為楚落晨剛才的話是口是心非，是故意說給她們聽的，於是給小玉使眼色，著急的要把嫁衣連同箱子一起拿出去，結果卻遭到了楚落晨的阻止。

  「就放在柜子里吧，」楚落晨淡淡的說著，「萬一以後還有用得著的地方呢。」

  其實用來做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之所以把東西留下，是因為心裡存了對這身體原來主人的一絲愧疚。

  畢竟懸崖底重生起來，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以至於她的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句話，或許都不是這身體原來主人的本意。

  基於眼前的實際來說，她這麼做並沒有錯，可是所謂的替這身體原來的主人報仇，說到底也還是她的一廂情願。

  「奴婢也知道，二小姐嘴上說著沒什麼，其實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的……」小玉自認為很了解楚落晨的毛病又開始作祟，而且以她的判斷能力，根本就不可能意識到她現在說的和楚落晨一丁點關係都沒有，完全就是她的主觀臆斷。

  或許是因為受到孕期的影響，楚落雪近來的脾氣越發來的莫名其妙，動不動就摔東西發脾氣，把院子裡的下人們都嚇得躲著她走。

  「這也能叫做酸梅湯嗎？

  這大廚房裡的人真是越發沒規矩了，這種東西也敢往我跟前送！」

  剛小憩起來的楚落雪，正因為廚房裡剛送來的一碗酸梅湯不合胃口，而大發脾氣。

  荔枝和青梅兩個正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恰好劉氏走了進來。

  「這又是怎麼了？」

  劉氏看看站在門口的兩個丫頭，又看了一眼正獨自坐在桌子前生氣的楚落雪，嘆氣道，「這如今聘禮也下了，婚期也定了，黃公子說話間就要從知府大牢里出來了，你還有什麼不順心的，做母親的尚且不能心平氣和，肚子裡的孩子又怎麼會好。」

  她這個做母親的心疼女兒是真，可有時候也實在是拿這唯一的女兒沒有辦法，從小就嬌生慣養出來的脾氣，要她改是不可能的。

  「母親，這大廚房做出來的東西越發的難吃了，」楚落雪撒著嬌抱怨，起身拉了劉氏在桌邊坐下，開口道，「不如也在這降雪閣里給我開個小廚房吧，再從外面挑兩個廚子過來，母親倘或想要吃些什麼也可以隨時到我這裡來，這樣不是很好嘛。」

  她早就聽說楚落晨在清風閣里開了小廚房的事，心裡也是嫉妒的要命。

  因為從小到大，但凡是楚落晨有的東西她就一定也要有，不僅要有還有比楚落晨的好。

  劉氏一聽這話，當下冷了臉，開口道：「若是別的事情母親尚且都能依你，小廚房這件事你就不要在想了，就算是我同意了你祖母她老人家也不會點頭的。」

  楚老夫人雖然答應了楚落雪和黃子競的婚事，可心裡卻還是對楚落雪搶了楚落晨的未婚夫，未婚先孕的事情耿耿於懷，對她這個孫女的態度也在不似從前。

  眼下又是關鍵時刻，劉氏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在生出什麼麻煩來。

  楚落雪卻不想這麼多，只顧抱怨道：「不過是一個小廚房而已，祖母有什麼好不答應的，楚落晨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行，明明我才是楚家的大小姐，憑什麼她現在事事都要高過我去，我就是心裡不舒坦。」

  說完又開始拿著手絹擦眼淚，委屈的什麼似的。

  黃家的聘禮給的少，已經讓她在楚落晨面前自覺抬不起頭來，要是小廚房的事情在不能如願，楚落雪覺得心裡一定會彆扭死。

  劉氏把青梅和荔枝兩個都打發下去，屋子裡只剩下她和楚落雪之後方才開口道：「雪兒，眼下還不是你能任性的時候，楚落晨那個丫頭現在是因禍得福，被老太太當做掌上明珠一樣寵著不說，更是有公主府那個大靠山，咱們呢，之前的計劃接連失敗，你失了老太太的疼愛，我也被分了管家權，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嫁到黃家去，有了狀元夫人的身份，咱們就可以東山再起，到時候還怕不能降服楚落晨那個丫頭嘛。」

  楚落雪仍舊是委屈著，不過卻也覺得劉氏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因此也就不再糾結小廚房的事，不過就這麼讓楚落晨得意是絕對不可能的。

  「母親剛才說了，除了小廚房這件事，其他的要求都能答應我，」楚落雪嘴角揚起一絲邪魅的笑容，湊到劉氏耳邊道，「既然這樣，我想要楚落晨的那件鳳穿牡丹的喜服。」

  楚落雪也是從小跟著媽媽們學習女紅的，可奈何她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上面，一會兒說被針扎了手，一會兒又說低頭時間長了看了的眼暈，總之就是找了各種藉口不肯好好學習，就連當年選『鳳陽城第一才女』的時候，針織刺繡這一項也是讓楚落晨代勞的。

  她的嫁衣與其說是自己親手縫製的，倒不如說是她親口縫製的。

  因為她只會在嘴上不斷的挑毛病，動手的事情全都是府里會針線的媽媽們代勞的，可即便這樣她還是有諸多的不滿意，尤其是在聽說了楚落晨那件嫁衣的精緻和漂亮之後，更是一心想著要把東西奪過來。

  劉氏聽後，淡淡一笑道：「我當是什麼，這倒不難，一件衣服而已，何況她現在也用不上。」

  說完母女兩個同時笑了起來，因為在她們看來，楚落晨是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才不得已和黃家退婚的，而她這樣的女子，是沒有哪個正經人家願意娶的，以後要麼找個普通人家去做填房，要麼就只能是一輩子做老姑娘了。

  而剛和幾個丫頭準備吃晚飯的楚落晨卻是沒有想到，她剛才隨意的一句留著或許還有用這樣的話，轉眼間就真的實現了。

  「這府里的下人都傳，清風閣里的規矩同別處不一樣，我今天也算是見識到了，」劉氏冷笑著走到飯桌前，盯著幾個丫鬟道，「這下人都敢和主子在一個桌上吃飯了，還真是新鮮啊！」

  鳴鳳，小玉還有小竹都連忙站起身，看著劉氏恭敬的道：「夫人！」

  楚落晨也放下筷子，緩緩的站起來，看著劉氏和楚落雪笑著道：「母親和長姐今日怎麼有興致到我這清風閣來了，也沒派人提前知會一聲，晨兒還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少在我們面前假惺惺的！」

  楚落雪故意挺著肚子，耀武揚威的道，「別以為你讓長公主把子競哥哥放出來我機會感激你，他原本就是遭到你的陷害才進去的，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

  「呵呵……」楚落晨看著楚落雪那肚子，突然笑起來，「長姐如今懷著孩子，說話卻還是這般的不當心，就不怕傷了這孩子未來的福澤嗎？」

  這話雖然並非詛咒，可能起到的效果卻是比直接言語上的詛咒更讓楚落雪心驚。

  她以後在黃家是個什麼地位可全都指望這個孩子了。

  「你少在這危言聳聽，」楚落雪氣惱的跺著腳，隨即扯了一下劉氏的衣袖，撒嬌道，「母親，她說這樣詛咒我和孩子的話，您身為長輩應該要好好訓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