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神明的祈願【46】

  「其實你們都不曾了解我，我靈魂卑劣，不在乎其他的事情，我只想要讓你有得選。」

  四周圍的一切陷入無限寂靜當中，身上的衣服被颶風撕裂了好幾道口子，女孩的臉上不知在何處蹭到了大片的灰，臉頰側邊撕裂了幾道明顯的血痕，順著下顎正在滲血。

  

  她其實有點站不穩，周身圍繞著無數植物藤蔓，纏繞女孩的手臂腳踝，讓她不至於被颶風撕裂。

  前方是站在颶風之外的少年身形，他沒有走向前，只是輕輕地對她說：「我答應你。但是如果你感到了猶豫和厭棄，可以隨時放棄，可以麼？」

  言卿手指顫抖，她用盡力氣伸出手去，握住了時衍的手。

  時間裂縫開啟了，她將會離開這裡去到另外的地方，但這並不是時衍的一言堂，她是知情並且最初提出這個想法的人。

  世界意志自誕生起就籠罩著無限世界，包含著他們所生存的現實，人不能與神的意志抗衡。

  那麼如果是脫離了世界意志控制的，從另一個世界維度所來的另一股力量，是不是所有人都會有一點可以喘息的時間。

  被管理局選中是偶然，也是必然。

  她要擁有另一種不被世界意志控制的能力，可以超脫世界意志本身而存在著的另一個力量，在某種程度上，穿書管理局對於她而言是一把雙刃劍。

  言卿要利用這個機會，也要防備著管理局背後捅刀。

  記憶的缺失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在時間旋渦當中碰撞導致的暫時性缺失，不排除管理局在此做過什麼手腳，畢竟他們不需要互相利用的盟友，更需要一個聽話懂事的員工。

  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言卿問他：「如果我離開後就真的不再回來了，你會怎麼辦呢？」

  她看到少年漂亮澄澈的眼睛。

  他似乎笑了一下。

  「我，可能會接著等吧。」

  「直到靈魂徹底泯滅，無法再繼續等下去的那一刻。」

  ……

  ……

  將女孩送離之後，時衍靜靜地站在湖泊邊緣的位置，他忽然想起似乎在漫長的以前，小姑娘滿臉青澀稚嫩，對他說要讓他有選擇。

  那些事情似乎發生在昨天，又好像是很久之前。

  他等待著所有一切，等待著事情最終塵埃落定的那一刻。

  直到門再次被推開，長大後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她似乎長高了，性格也變化了些許，抬眼看人時的表情跟孩童時期耍賴趴在他背上時的模樣一樣。

  時衍順著湖泊走了一圈，他的腳踝上帶著無形的透明的枷鎖，視線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是用以選拔優質靈魂的神明的眼淚，裡面也有他的。

  神明的眼淚大多是在前幾任神位擁有者痛苦之中獲得的液體，世界意志最初如法炮製想要這樣對待時衍，後來他發現時衍對待痛苦的忍耐力高的離譜，他甚至可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筋腳筋被挑斷仍然不掉一滴眼淚。

  但他後來仍然掉了淚。

  他會在身體疼痛的時候看到進入穿書管理局後沒有記憶的女孩一點點地強迫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任務者，會在小姑娘為了任務彎著眼虛偽地說出那麼多虛與委蛇的話時覺得有點難過。

  她會對任務目標滿臉真誠地說出那句我愛你，看過來的眼神就好像真誠得不得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不該有那麼一時的善心，就不會一直被另外的事物牽引著情緒。

  他太懂得該如何分辨小姑娘的謊言與真實，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沉默不語地看著她跟任務目標虛與委蛇了那麼久，看著她眉眼彎彎地對每個人都那樣。

  神無悲無喜，無欲無求。

  倘若他真的有所求。

  少年慢慢地抬眼。

  ——那一定是希望有一個人平安喜樂。

  ……

  從神殿深處離開之後，言卿重新回了訓練場。

  她站在訓練場外面沒有進去，直到看到了自己想要等的那個人走出來，女孩上前去，拉住了那人的手臂。

  「楚悅？」

  言卿拉住了楚悅的手臂，語氣卻已經篤定。

  楚悅明顯是剛從訓練場中的噩夢中走出來，臉色慘白得嚇人，她默不作聲地轉頭看了言卿一眼，稚嫩的小臉透著點冷漠情緒，開口時語氣卻是有點有氣無力的：「別擋路……」

  楚悅的陰影簡單且好猜，她的童年充斥著暴力，其他小孩子被父母抱在懷裡的時候，她對幼年時期的記憶是陰暗的屋子，滿房間的酒瓶，以及酗酒之後繼父不由分說的一巴掌。

  她恨所有人，恨母親懦弱只會告訴她再忍忍，恨繼父酒後根本避無可避的暴力，更恨自己為什麼這些事情都做不了。

  後來她設計殺了那個男人，目睹一切的母親徹底瘋了，前來辦案的女警員將她抱在懷裡對她說別害怕，她的恐懼結束了，但是也陷入了另一項恐慌之中。

  楚悅害怕有一天女警員會知道她其實是個壞孩子，會用冷漠的眼神看待她，她無時無刻不活在恐懼之中，惴惴不安，警惕一切有可能戳破這些美好幻影的人。

  她想要這個神位，想要一切都如願。

  楚悅抬眼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知道這是她的競爭對手，在很早之前的選拔當中就是了。

  言卿沒有動彈，她只是看著面前的人，對她說：「我想讓你成為我的盟友。」

  本以為會聽到什麼宣戰的楚悅：「……」

  第一反應，楚悅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有點茫然地看過來：「什麼？」

  於是言卿重複一遍。

  楚悅徹底抿了唇，沒出聲。

  言卿也沒再說話，她打量著面前變成小孩子的楚悅，不得不感嘆一句小孩子變化得可真大。

  幼崽楚悅完全是一副有點陰鬱的模樣，但是她之前見到楚悅的時候，對方只從外表看是很乖巧靈動的，或許是為了迎合她的收養人，楚悅將自己包裹上了一層偽裝。

  言卿便抬眼看過來，臉上帶著點笑意：「楚悅，平心而論，你真的不會認為這種選拔機制……有貓膩麼？」

  「它所選拔的……真的是神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