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挑垛

  江排又向前走了兩天，這天晌午，木排正順水漂流呢，就聽見前面木排上，孫長海高聲喊道，「停排靠岸。」

  雲雪有些納悶兒，這怎麼好好的就要停排了呢？前面又有什麼事情？她仰頭向前面觀望，果然，在前面五六里的地方，遠遠地就能看見一處烏黑的懸崖峭壁。

  「那裡，就是閻王鼻子了，小雨，你爹就是在那裡沒了的。你看，前面那又不知道是哪家的木排起垛了，唉，這裡啊，那就是閻王殿。」孫正松一邊說著，一邊嘆氣道。

  雲雪聽到正松說閻王鼻子的時候，就想到了這裡是父親的葬身之地了，「正松哥，你待會兒幫我找一找，哪個是我爹的墳，我要去給我爹磕頭。」說話間，雲雪的眼淚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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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排按照孫長海的要求，漸漸地向著岸邊靠攏，過了一會兒，才算是在岸邊停下來。這時，他們已經距離閻王鼻子很近了，只見到前面高聳的懸崖邊上，摞著好大的一垛木頭。

  江岸邊，有無數的人都在那看熱鬧，那些人，就是鴨綠江邊，專門指著吃排飯的。此時，眾人正在議論紛紛，「哎呦，這排垛啊，都在這停了三四天了，到現在還是沒人能挑開。」

  「挑開？這幾天挑垛的死了幾個了？有六七個吧？這傢伙，太邪性了，根本就是弄不開啊。」有人搖頭嘆氣。

  「唉，要是宋老爺子還在，這排垛，准能挑的開。只是可惜啊，去年這時候，老爺子給人開更挑垛，結果把老命搭進去了。」

  「要說老宋頭，那可是真有本事，再高的排垛，他也能挑的開。就是可惜啊，歲數大了，咋地也是不如從前，去年那一場，垛挑開了，人也沒了。留下一個十來歲的小孫子，就那麼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憐啊。」有人再一旁嘆息道。

  前面那排幫的二櫃還有把頭，一個勁兒的扯著嗓子喊，出價讓人給開更。價錢已經喊到一百八十兩了，可惜，還是沒人敢上前來。

  「唉，就是錢再多，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啊，這排垛這麼邪性，怕是一般人挑不開了。」岸邊上的人，各自搖頭，沒人敢上前。

  錢明遠和孫長海帶著人，把木排全都拴在了岸邊上，前面的排垛不挑開，他們是沒法過去的。「小雨，，那邊就是你爹的墳了，讓正松領著你，過去給你爹磕個頭吧。」儘管孫長海心裡著急的不行，卻也是沒什麼辦法，事到如今，只能等著了。

  雲雪點點頭，在正松的帶領下，在江邊那一大片墳塋里，找到了父親的墳。

  雲雪走到父親的墳前，那只是一個土包包，前面立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放排人韓勇之墓。雲雪跪倒墳前，給父親磕了三個頭。之後，雲雪就抱著那木碑，放聲的痛哭了起來，好半天，雲雪這才停止了痛哭，伸手摸著那木碑上的名字。「爹爹，原諒女兒，這麼久了才來給您磕頭。」雲雪心中默默地說著。

  此刻雲雪的腦子裡，閃出了好多的記憶，有屬於以前的那個雲雪的，也有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不論什麼時候，她都記得父親那總是帶著笑容的面龐。韓勇其實算得上一個好父親了，每次從安東回來，都會帶好多的東西，送給孩子們。看見孩子們歡呼跳躍，他就會摟著母親的肩膀，心滿意足的笑著。

  「雪兒，你是爹爹的長女，也是弟妹們的姐姐。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就得多幫著母親，知道麼？爹爹教你功夫，要是爹爹不在家，你就可以保護母親和弟妹了。」那是父親讓自己練功的時候說的。

  「爹，雪兒沒辜負你的期望，雪兒如今，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弟妹，養大他們。」雲雪伸手，摸了摸那木牌上的字跡。「爹爹，雪兒會把弟妹們全都養大成人的，爹爹放心吧。」

  正松一直跟在雲雪的身邊，見到雲雪如此，正松的心裡也是十分的難過。「小雨，別哭了，韓大叔要是知道你這樣，也會難過的。」

  雲雪點點頭，從父親的墳前起來，她抬頭看了看，只見這大江邊上，竟然有不下百來處墳墓。那些墳墓大多都跟韓勇的差不多，都是些土包包，前面有的插著一塊木頭，有的連木頭都沒有。

  離著韓勇的墳不遠處，也是一個小墳包，此時，一個年紀大概在十歲左右的男孩，正跪在那墳前失聲痛哭。「爺爺，爺爺啊，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你怎麼就忍心啊？爺爺，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爺爺，你乾脆就把我一塊兒帶走算了，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啊？」

  雲雪有些納悶兒，這是誰家的孩子？聽他的意思，墳里的人是他的爺爺，那歲數也該不小了啊，難道也是放排死的？

  「小雨，那個應該是宋老漢的孫子，去年，咱們的木排到這個地方起垛了，好多人來開更都不行。後來，是錢大叔帶人請來了宋家老漢，這老宋頭真厲害，愣是把排垛給挑開了。可惜，老爺子歲數大了，身手沒那麼靈活，最後被落下來的木頭給生生的砸死了。」

  孫正松比較了解雲雪，這時見雲雪一個勁兒的瞧那男孩，就把男孩的身世說給雲雪聽了。「宋家老爺子開更，錢大叔答應了給他兩百兩銀子，後來宋老爺子沒了，那銀子我們就給送到他家裡去，當時就是這個孩子接的銀子。」

  雲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抬腳便來到了那個男孩的跟前兒，「你叫什麼啊？」

  男孩扭頭，很是警惕的看著雲雪，半天，發現雲雪並沒有什麼惡意，這才開口說道，「我叫天福，宋天福。」

  「我剛剛聽說了，你爺爺是給人開更沒的，你說你孤零零一個人，你的爹娘呢？」雲雪今天好奇心犯了，非得問人家不可。

  男孩瞪了一眼雲雪，看樣子並不想回答雲雪的問題。

  雲雪看了看天福那個樣子，心裡也是有些難受。這孩子很瘦，基本上可以說是骨瘦如柴了，那身上的衣服，已經十分破舊了還有幾處口子，都露著裡面的肉了呢。也幸好現在天氣暖和了，不然，就憑孩子這一身，非得凍出個好歹來。

  雲雪找出來自己的一套衣裳，遞給了那個男孩，「喂，你把我的衣裳先穿上，把你身上的換下來。我幫你縫一縫吧，你看你那衣裳破的，還怎麼穿啊？」

  男孩很顯然愣了一下，半天才道，「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嘛要幫我縫衣裳？」

  「我看你順眼行麼？」雲雪撇撇嘴。她不過是一時善心發作了，看不得這男孩衣衫破爛的樣子而已，「咋了？你害怕我害你？就你這模樣，我害了你還有啥好處不成麼？」

  男孩聽了雲雪這話，倒是笑了，「是啊，我就是個比乞丐還不如的，怕你幹啥？」說話間，男孩就脫下了衣裳。

  當男孩脫下衣服的時候，雲雪卻是驚呼了起來，「你這身上是咋了？誰那麼狠心把你打成這樣啊？」

  那男孩的身上，竟然有十來條傷痕，有的青紫，有的上面結了痂。很顯然，這是被人給打的，下手的人夠狠，竟然把孩子打成了這樣。

  雲雪的心裡，騰地一下子就竄出了一股子火氣來，這么小的孩子，哪個喪良心的竟然下死手的打他啊？「你過來，我這裡有藥，我幫你上一點兒藥吧，你那身上全都是傷呢。」雲雪看著那孩子，有些心疼的說道。

  男孩有些猶豫，想了想才上前來，「沒啥事兒，已經不疼了，不用為我浪費藥。」

  雲雪卻是不管那些，拿出藥膏來，在男孩的傷口仔細的塗抹。「這是誰打的你啊？真狠。」

  「我爹早就死了，我娘跟人跑了，去年我爺爺也死了，就剩下我一個。我還有個堂伯父，他就把我接過去了。剛開始還挺好的，給我吃喝，也不打我不罵我的。後來就不行了，總是打我。」男孩放下了戒心，一點一點的說了起來。

  雲雪給男孩身上抹了藥，又把自己的衣服給他穿上，然後就要拿針線幫他縫補衣服。

  「死小子，好好的不在家裡幹活，你敢跑到這麼老遠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的，你個喪門星的玩意兒。」忽然，從遠處跑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裡還拎著棍子，跑到跟前，劈頭蓋臉的就要打天福。

  雲雪一閃身，就把天福給護在了身後，然後她瞪著來人，「你是誰啊？憑啥打人？」

  「我是誰還用得著你管？少在這多管閒事了，趕緊滾蛋。再不滾，當心我連你一起揍。」來人一臉兇狠的樣子，朝著雲雪喊道。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那邊的錢明遠和孫長海，二人走過來，見到那男人之後，很是驚訝，「你不是宋老爺子家的侄兒麼？天福好歹也算是你的堂侄，你幹啥要打他？」錢明遠喝道。

  「這個小崽子一身的懶肉，光想著吃飯不幹活，還總是偷偷往外跑。誰家還能養閒人啊？大忙時候的，我還得跑出來找他，不打他，我打誰？」那個男人並不害怕錢明遠，粗著嗓子朝著錢明遠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