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家變4

  楊星火之所以動起手來，不過是因為她把王雨兒劃為了自己人，容不得別人在她面前蹦躂罷了。

  見一旁的女子微頷首，她咧著唇一笑，隨後一抬手，收回了自己的黑鞭，又撣了撣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居高臨下地睨著地上恨不得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陰寒道：「有娘生，沒娘養？」

  「小賤人？」

  「規矩？」

  她每說出一個詞，那地上的兩人便抖上一抖，儼然將眼前這個執著長鞭的姑娘當成了了不得的洪水猛獸。

  而溫明珠聽著這幾句話，臉上的焦急之色也不見了，眸中陰沉得可怕。

  這可是她們溫家日後的新婦，被人如此罵了，她連做戲的心都沒有了。

  袁老夫人早就被嚇得喃喃不知今夕何夕，頭髮被打散了去，亂糟糟的，戴著的金釵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臉上有被淚水沖刷出來的兩道痕跡，一身原本還算華貴的衣衫變得灰撲撲一片，好生狼狽，說是哪兒跑出來的瘋女人也是有人信的。

  要知道為了京都一游不輸給那些路人夫人們，她可是好生打扮了一番，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幾身行頭之一，這下子全打了水漂，只是現在，她還來不及心疼。

  

  「邢..邢姑娘!你這麼做！就不怕袁大哥知道嗎！？」到底是一直生在富貴之家的楊憐安見識要比袁老夫人更遠一些，雖然同樣狼狽，但她至少敢壯著膽子還口了。

  見對方的注意力似乎朝著自己來了，她瞧了瞧那根黑鞭，心中暗自打鼓，雖然害怕那黑影又朝著自己過來，但卻依舊梗著脖子嚷嚷道：「如你這般囂張跋扈不知進退！怪不得會被溫大哥拋棄！」

  沒細想，嘲諷的話便脫口而出，想到此，她忽然覺得對方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個被拋棄了的蠻橫女人，再看眼前女子之時，神色甚至帶上了可憐。

  楊星火聽此不由愣住，臉色忽然古怪了起來，似想起了什麼，變了更加詭異了。

  不怪楊憐安不認識她。

  楊星火雖然與她姐姐的關係好，但卻從來沒有踏足過寧遠候府。

  一來，她是公主，身份尊貴，也不是什麼人家都去的。小時候雖然經常偷跑去熟悉的大臣家裡搗蛋，可寧遠候不是個愛上朝的，也不是重臣，楊星火遇見他，也不過打個招呼，兩人並不熟悉。

  二來，楊水仙與楊星火關係好，是從在宮裡司徒太傅的課堂上開始的，而那裡，卻是個只有宗室嫡系才能踏足的地方，楊憐安資格不夠，連進宮都沒有過一次。

  這第三，幼時楊水仙與楊星火是無話不說，那時候寧遠候府後院不大寧靜，楊憐安她娘很是得寵，甚至壓過了正房的風頭，要不然怎麼說寧遠候是個糊塗人呢。

  楊水仙常與楊星火抱怨府上姨娘不知所謂，心機深沉，陷害她娘之事，爹又是個睜眼瞎，弄得她們正房的母女二人日子難過。

  這一來二去，楊星火便視寧遠候府是個是非之地，從不沾染。

  且楊憐安也是最近幾年活動才自由了一些，以往與其他家的小姐沒什麼不同，雖不至於關在家中，但出行也是有定數的，哪兒有機會見識到這些。

  雖以往在南都學舍見過楊星火，但那時候，她也只聽見袁善偶爾叫過一聲邢姑娘，並不知對方底細。

  且雖然常聽說平安公主喜好一身騎裝亦或者是男裝出場，可南離不像前朝一般重文輕武，許多武將家的小姑娘們亦喜歡作如此打扮，也算不得什麼太出奇之事。

  天子所居之地，駐紮的軍隊再怎樣也有個萬數，以至於常被叫做將軍的武官不少，這些將軍的數量多，但大多品級都不怎麼高，楊憐安猜想，這邢姑娘，約摸是某個邢姓小官家的女子，被嬌慣得不知天高地厚。

  至於對方是公主這事，她壓根就沒朝這方面想過，也不願朝這方面去想..

  說到底是嫡庶有別，身份的緣故，而楊憐安，根本就是被京都的貴女排斥在外的那一個。

  新狀元與公主定親，這是全京都的大熱之事，楊憐安不喜歡總是一臉"我任性，我驕傲"的邢吙，所以在聽說這件事之後，甚至躲在被子裡面偷偷笑了許久，只為對方被拋棄。

  以至於後來偶爾在街上見著邢吙與溫明珠走在一處之時，還嘖嘖稱奇，甚至鄙夷起來，明明被一腳踹開了，居然還舔著臉貼上人家駙馬的家人，當真是不知羞恥！要被公主知道了，說不定得當街抽上兩耳光，面子裡子一起丟了去！

  楊星火不知是覺著對方太蠢了不想搭話還是覺著不屑，總之是沒有開口，反而走到溫明珠的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對方跟自己一起離開。

  溫明珠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王雨兒，見對方朝自己輕搖頭，放下心來。

  索性這個時候袁老夫人已經沒什麼威脅了，至於楊憐安，還不至於對雨兒造成什麼傷害。

  她如此想著，便順從了楊星火的要求，兩人一同離去。

  待兩位閨中密友走了之後，王雨兒才施然上前。

  有時候無視才是對人最大的蔑視，見對方理都沒理自己就離開了，楊憐安心中難堪，再也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張清秀的臉忽然變得猙獰無比。

  王雨兒將此看在眼裡，心中嗤笑不屑，卻還保持著姿態沒有出口傷人。

  老實說，她都不知道這侯府的二小姐到底看上了自己丈夫什麼地方，沒權沒錢，還是個已經娶妻的男人，為何這女人像是只甩不掉的瘋狗一樣巴巴地貼上來？

  可又偏偏手段不夠，讓人看盡了笑話。

  這家店行事也十分老練，見到有人起了爭執，立馬將店門給關了起來，將留下的一眾女客請到內室招待，索性楊星火併沒有破壞什麼店內的東西，這讓老闆心中鬆了一口氣。

  溫明珠與王雨兒是這裡的常客，老闆也很給面子，雖說她們打擾了店中的生意，但他卻依舊端著一張笑臉去到王雨兒面前。

  「袁夫人..後院裡有換洗的衣服，您看..」老闆看了看地上已經六神無主的袁老夫人一眼，笑得一臉和氣，態度更是挑不出一絲的毛病。

  他之所以這麼好心，可不是因為什麼同情，新的換洗衣物可是要收取費用的，而且，價值不菲..

  這店的熟客多，以往許多小姐夫人們在外弄髒了衣物都會上這兒來尋求幫助，後來老闆就索性與那成衣店合起了伙，若有人來尋，便去成衣店中拿一些衣服，利潤分成。

  要說這家首飾店能在京都站穩腳跟這麼多年，老闆可是功不可沒，雖是個男人，可一雙眼卻甚是毒辣，京都的流行款式多是從他店裡面流出來的，且經他手而過的衣物也大多都很適合買主。

  王雨兒扶起在地上癱坐的婆婆，隨後轉頭道：「那你看著辦吧。」

  老闆笑吟吟地點頭，隨手招來一個小丫頭，讓她來攙扶還有些腿軟的婦人。

  這回袁老夫人也老實了，沒再作什麼么蛾子，而楊憐安也不能就這個鬼樣子出去，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便沉默著跟著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