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情動

  銀月如鉤，繁星點點。青石小徑旁鋪滿了花燈，數不清的螢火蟲飛舞菊花叢中，照亮了整片遊園。

  晚風徐徐，送來陣陣桂花清香，蘇元啟牽著她的手來到了草坪上。

  淡紫色的木槿爬滿了籬笆，一把藤椅擺放在桂花樹下，旁邊是一把較高的桌几，擱著一盆靜靜綻放如月光皎潔的曇花。

  「以後你也可以來這裡看書，這地方十分僻靜。」

  他又帶她走過石板路，盡頭通向的是一座竹亭，幾盞白鷺花燈。亭子裡面擺放著一張石質棋桌，兩個藤編棋罐分裝著黑白雲子。

  浮月輕笑：「是個下棋的好地方。」

  上次輸給蘇元啟後，她將棋譜又潛心研究一番，可惜處在深宅大院中，很難有更多的實戰機會。

  

  「以後我天天過來陪你下棋。」

  月夜裡的寒蟬聲聲，他們十指緊緊相扣，遊園花草紛紛羞怯地低垂下來。

  次日，浮月就明白蘇元啟為什麼會說「天天過來」了。

  對面就是蘇元啟的東郊別院，他找了些藉口搬了過來，與浮月當起了對門鄰居。

  一大清早，浮月推開廂房門走到庭院，就見到了過來蹭飯的蘇元啟。

  清風流螢都是他的下屬，一聲不吭地煮好了豐盛飯菜，不知情的繁星和梧桐還以為家裡挖到了寶，特意搞豐盛點加餐呢。

  離了規矩反鎖的相府，浮月倒是無拘無束起來，讓她們四個來大圓桌旁一起吃飯。

  蘇元啟冷不防提醒：「祖母說過幾天尋個管家給你，到時候可不要在人前這麼沒規矩了。」

  浮月輕呵。

  虧得這小子是現代人教養出來的，骨子裡還是古代人的封建思想。

  吃完飯沒多久，蘇元啟主動屏退了丫鬟，板起小臉做出一副要談正事的模樣。浮月頓時就認了真，把他帶進了書房。

  「小舅……蘇二爺現在還在京城吧。」

  蘇家的二爺，才是殷浮月的生父。浮月儘管很不想承認，但如今被殷府趕了出來，只有蘇家收容她，說明事實就是如此。

  蘇元啟朝她走近了幾步，「義父有些東西要我轉交給你。」

  浮月低下眼眸靜靜思索著，蘇元啟從懷中摸出一沓紙放在了書案上。

  瞥了眼題字，「倚翠樓？」

  「倚翠樓是義父手下一個收集情報的地方，但是近些年義父主要活動在江南，京城這邊就逐漸沒落了。這兩年我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實在無暇分身繼續管理。義父說，從此將倚翠樓交給你打理。」

  「關於殷浮月的身世……」

  他伸出手指輕輕抵住了她的唇：「不要在意，那與你無關。」

  浮月沒想到蘇元啟早就知道，更沒想到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關於蘇氏與蘇二爺的私情，殷相一直死死捂著，卻沒有瞞過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當然不會讓家醜外揚，而是攛掇了府上的人去對她冷嘲熱諷，只要她在殷府一日，就受一日全府人的白眼。

  不知內幕的人，都以為三小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被急哄哄地送去了佛堂。他們一定想不到她還在京城。

  多日來緊繃的神經一點點地鬆了下來，浮月鼻頭酸了酸，那人就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你以為我要哭啊？」

  看著蘇元啟拘於禮節的小心翼翼，浮月莞爾一笑。這傢伙說到底還是個古代男子，發乎情而止乎禮義。

  下一秒就光速打臉了。

  浮月只覺得身子被拉了一下，頭就埋進了對方的胸膛。

  蘇元啟緊緊擁住了這副瘦小的身板。八月初涼意漸深，他明顯能感覺到她雙手常常冰涼冰涼的。

  那天浮月恢復了江嬋的記憶後，江奐私下對他說了這麼一番話：「重生之術不是續命法寶。劉曦氣數將盡時奪取了小嬋的陽壽得以重生續命，小嬋重生在殷浮月身上相當於是被動奪取了殷浮月的陽壽續命。可她此前並沒有真正讓殷浮月魂魄消散，所剩的陽壽不多了。」

  江奐希望江嬋開開心心地繼續過完餘生，沒有將這些話告知她。

  蘇元啟問他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江奐看了他一眼，說：「尋找合適的肉體，再次重生。前提是不能破童女之身。」

  抱著自己的男人一言不發。

  浮月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蘇元啟鬆開了手。

  明亮若琥珀的眼眸迅速收起了原本濃烈的悲傷。

  「守喪三年結束，你會娶我嗎？」

  他大大的眼睫毛輕輕一顫，浮月動情般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這是失憶之前守護了那麼多年的男孩，如今已經成長到可以守護她了。

  「好。」

  一生一世的承諾，歸為這一個字。

  浮月挑了個時候去見倚翠樓的管事人，原本說好要陪她去的蘇元啟臨時有事去了蘇府，於是另外給她安排了兩個人。

  浮月將繁星、梧桐、清風三人留守在了家裡，帶上流螢出了府。

  遠遠看到門口站著兩個眼熟的背影正在聊天。

  「哥。」

  江奐回過頭，沒等妹妹走下台階，就是幾步跨上去給了妹妹一個大大的熊抱。

  陳英尷尬的咳了咳：「江先生，可以稍微注意一下舉止。」

  江奐沒搭理他，他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妹妹，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浮月目光一動：「哥？你說的是？」

  「如今你已和殷府毫無關聯，為何還怕與姐姐相認？你忘了麼，她是我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無所適從的時候，最最親近的人。」

  「可是，你知道當年劉曦生下孩子之後，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嗎？」

  江奐笑容收斂，他很奇怪浮月會突然提到這件事。

  「算了，我跟你去見見她吧。」

  浮月言語間無不是在含蓄提示他，劉曦的遭遇和皇后脫不了干係。其實江奐怎麼會想不到呢？劉曦忍受不了和別人共侍一夫，不見得皇后就能容忍皇帝心裡有別的女人。

  陳英駕著馬車停在了水月樓前。

  蘇元啟跟她提過，陳英是他的情報核心來源。讓他一個人去收集情報，遠比倚翠樓所有姑娘的效率要高。

  只是前陣子做了錯事，蘇元啟將他帶去了蘇府管教。今天是看他表現規矩了許多才放出來去給她當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