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權勢的天下
2024-05-15 01:50:24
作者: 筆生花花
魏景山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兒,燦若繁星的雙眼,波光瀲灩。
正滿臉通紅地望著自己,神色中竟然顯露出女兒家的嬌羞來。
掌中盈盈一握的細腰,柔軟輕盈。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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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突兀通紅的酒糟鼻占據了他視線的大半,有礙觀瞻。
「看夠了嗎?」
男人冷冷的聲音充滿了戲謔的意味。
蘇止渝只覺得自己的臉好似火炭一般滾燙,一顆心捶鼓一般咚咚跳著。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牆內有了回應,是孟子申,「渝兒,是你嗎?」
「子申。」
蘇止渝趁機慌忙起身,也顧不得滿牆的泥漿,熟練地爬上矮牆。
她兩隻手肘用力撐住牆頭,身子就這樣掛在牆上,兩腳盪著。
魏景山看著她這般姿勢掛在牆頭上,心中覺得好笑,「呵」一個沒留神竟笑出聲來。
「什麼聲音,還有人?」孟子申撐著傘站在牆下想要跳牆來看。
「沒有沒有,你別弄髒了衣服。」蘇止渝連忙阻止他。
「就我自己,和……一隻路過的老狗。走了,已經走了。」
蘇止渝一邊說著,一邊用一隻腳沖魏景山擺了擺,示意他站在牆下不要暴露。
老狗?
誰?
我嗎?
魏景山看著她那抖得像荷葉一樣的腳,心中陰雲密布。
「愉兒,你可還好?能見到你,我太激動了。」孟子申臉漲得通紅。
在家憋悶了許久,能夠見到蘇止渝好端端地出現在眼前,只覺得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了,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了,一時激動得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愉兒,你是怎麼出來的?如今落腳何處?安全嗎?我打聽了,如今顧府被暗哨監視了,我卻又被禁足在家。顧大人好幾日沒有消息了……」
孟子申激動得一連串說個不停,聲音都有些哽咽。
「放心放心,你如今看到了,我一切都好,你就安心吧。」
蘇止渝挪了挪一直往下滑的身體,想要往上撐一撐。
忽然,只覺得有一隻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腳,將自己託了起來,整個身子登時立住了,手臂也不再費力了。
蘇止渝微怔,這種感覺仿佛小時候站在爹爹懷裡,就是這樣被爹爹的一隻手撐起雙腳,站得老高,極目遠眺,覺得自己威風極了。
久遠的回憶讓她略有恍惚,往下一看,身姿挺拔的魏景上面無表情地站在她的下方,一隻大手抓了她的兩隻小腳,輕鬆地拖住。
那人戴著斗笠看不到神情,卻能看到清晰的下頜線,流暢俊美。
「渝兒,你看什麼呢?」孟子申焦急道,「你是不是冷啊,臉都凍紅了。」
他聲音大,牆裡牆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蘇止渝的臉更紅了。
「子申,你爹娘可有責罰你?」
蘇止渝慌忙岔開話題。
「我無事,都能應付。都是因為那個鄭景,看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如此貪慕虛榮,為了邀功請賞像只癩皮狗一樣死咬著不放。等小爺我出去,非帶人打他一頓不可。」
孟子申竟然氣得漲紅了臉,揮了揮拳頭,似是又恢復了那個生龍活虎的樣子。
「渝兒,對不起。」孟子申突然語氣沉重,「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我卻沒法幫你……」
「呦呵,兄長這是轉性子了。」蘇止渝咧著嘴,「那你就安心在家陪你爹娘。」
「他們才不需要我陪呢,我爹娘每日都去宮中準備慶典禮儀,為了迎接兗王凱旋,忙著呢,根本沒工夫搭理我。」
孟子申憤憤道,「聽說皇后娘娘還張羅著給這位炙手可熱的王爺選王妃呢。」
蘇止渝只覺得身下一抖,察覺到了那人的窘迫,原來凶神惡煞冷若冰霜的戰神王爺竟然怕選妃,心中竟生出一絲暢快的感覺。
「喲,那可是京中大喜事啊。」蘇止渝慢條斯理東拉西扯,似是故意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那這位王妃必定要是天人之姿,美貌無雙的。」
「什麼貌美如花,還不是皆為利來皆為利往,那長相都不及渝兒你的腳後跟。」
蘇止渝:「……」
孟子申啊孟子申,總有一天我得死你手裡。
竟然說王妃不如我腳後跟,眼下人家王爺正捏著我的腳後跟呢。
「不知他們選定了哪家小姐?」
蘇止渝「投桃報李」的繼續打聽八卦。
「不知道,反正與你我無關。」孟子申垂首,片刻後驚恐道,「你不會也想當兗王妃吧。」
蘇止渝身體猛地一顫,如遭雷劈。
孟子申,你的腦子永遠都如此信馬由韁不著邊際。
「子,子申,我來就是看看你,你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蘇止渝顧忌了一下身下托著自己人,只覺得臉上又發起燒來,「你好好的啊。」
「那顧大人……」
「你都不用操心了,我會處理的。」
孟子申還想說什麼,蘇止渝打斷了他的話。
對面的人低下了頭,雨中藍色的錦服格外顯眼,卻更加顯得他憔悴不堪。
「渝兒,我們自小一起玩到大,我總是口口聲聲護著你,可如今真到你有事我卻什麼都幫不上。」
又說起這些,孟子申一向沒心沒肺歡快的性格,陡然像變了一個人。
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
「只怪自己無用。瞧不上那些做官的人滿身銅臭蠅營狗苟,可是,自己竟然更加無能。」
「子申。」蘇止渝拍著馬屁逗他開心,「別這麼說,在渝兒心裡,我的子申哥哥是這天下最有理想有追求的男兒,天下無人能及。」
她沒看到,托著她雙腳的人此時一臉鄙夷的表情。
「這些日子我才算真的看明白。過去是我太天真了,如今這天下,沒有高官厚祿就沒有權勢,就無法做你想做的事。」
「孟子申,你不對勁。」蘇止渝眼神一凜,提高了聲調,「告訴我,你究竟怎麼了?」
「沒什麼。」孟子申抬起頭擠出了一絲笑容,臉上卻仍舊掩不住的落寞。
「只是覺得幫不了你,反而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實在無能。」
「子申……」蘇止渝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但覺得心中如萬隻蟲蟻咬噬般難耐。
想起自己與孟子申八歲相識,亦兄亦友一起長大,他永遠都是那個燦爛笑臉無憂無慮的國公府小公爺。
從未見他有過一絲半縷的憂愁難過。
時隔三日,整個人仿佛陡然大變,垂頭喪氣,失魂落魄。
「也許,是我太自以為是了。這天下終究還是權勢的天下,沒有了權勢,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苦。」
孟子申眼帘低垂,盯在了腳步的前方。
這話隨風飄散,融入雨中。
蘇止渝心中一緊,只覺得孟子申變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說者有心,聽者亦是有心。
那個站在矮牆下的男人,也為著這句話而遐思萬千。
沒了權勢,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苦。
他又何嘗不是。
魏景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心中黯然。
他無法保護自己的母親不受欺負,可是那個人呢?
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為何任由他人殘害他最愛的人,他的……兒女?
……
矮牆上一個惆悵的小人。
牆內一個撐著傘的頹廢身影。
牆外一個挺拔如松的倔強身影。
一陣靜默,天地間只有滂沱的雨聲。
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也落在人的心裡。
蘇止渝告辭,跳下牆頭的時候,從裡面傳來孟子申的叮囑:
渝兒,小心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