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密報
2024-05-15 01:00:58
作者: 苟南苟北
深夜,銀面軍西營。
范奎躺在床上,剛要入睡之時,一枚飛鏢破窗而入,越過他的胸前,死死地釘在了床邊的牆上。
身為銀面軍西營統領,每天收到的密報無數,但像這樣,把密報綁在飛鏢上面,直接射進他私房裡的,還是頭一次。
他豎耳一聽,知道告密之人已經飛遠,就算此刻起身追捕,想必也趕不上。
於是他悠然起身,從牆上拔下飛鏢,輕嗅一下,沒有異味,他便取下鏢上的紙條,徐徐展開。
【明日未時,臨江茶鋪,事關前朝餘孽。】
看到前朝餘孽四個字,范奎目眥欲裂。
不知道多少次,他回想起七歲那年,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那晚,七歲的范奎在偏房中熟睡,不知何時,被外面傳來的聲響驚醒,他蹭起身子,走到門邊,伸出小手,輕輕地打開一個小縫。
只見堂屋內,一個蒙面賊人舉著一把長刀,而在這長刀之下,跪著苦苦哀求的,正是他的爹娘!
「大人,求求您了,我們家中,就我們夫妻二人相依為命!日日粗茶淡飯,過的是清苦日子,實在沒有多餘的錢給您啊!」
「呵呵,你們以為,老子是來劫財的嗎?錯!老子是來找你范軍報仇的!」
「找我......報仇?范某一介文人,靠賣點詩詞為生,連螞蟻都不曾踩死一隻,更不敢惹是生非、與人結仇啊!」
「你范軍確實沒有犯事,可你爹范立恆!三年前在東郊望城山殺死了我兄弟!老子今日,就是為了此事而來!」
「東郊......望城山......難道你是——」
「不錯!老子就是你們中州人聞風喪膽的前朝餘孽!」
聽到「前朝餘孽」四個字,躲在裡屋的范奎並未有任何想法,他只是從爹娘口中聽說,前朝餘孽就是壞蛋,除此之外,「前朝餘孽」具體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概不知。
當然,七歲的范奎不知道,這四個字將會成為壓在他心中的重石,也是他追逐一生的暗流。
看見跪著的二人毫無反應,蒙面賊人便對當年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三年前,我的兄弟執行任務的時候,中了銀面軍的陷阱,他忍著腿上的劇痛,一路逃到東郊望城山。當時帶隊搜捕的人,就是你爹,范立恆。」
「當時,你爹率先找到我奄奄一息的兄弟,本該交由銀面軍府內的刑獄司處置,可沒想到啊,你爹為了獨占軍功,竟然一劍刺穿我兄弟的咽喉!」
「說來也是可笑,你爹升官沒多久,居然被帝京裡面一個小毛賊給殺了,真是老天有眼!不過,他死得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此時,跪著的范軍瞧准了賊人說話的間隙,飛速起身,意圖奪刀,不料賊人一腳踢了過來,把本就文弱的他一腳踢在地上。
「我說,你們就別在掙扎了,所謂父債子償,你們就乖乖受死吧!」
只見賊人長刀一揮,以疾風之速砍了下來。
堂屋內兩聲尖叫響起,范奎看見自己的爹娘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此時的他想要尖叫,想要衝出去拼命,卻不由自主地凍在了原地,直到賊人轉身離開之後,他的身體才恢復了知覺。
他全身發著抖,推開了房門,邁著小腳,一步一步走向他爹娘的屍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尚且溫熱的血液便染透了他的膝蓋。
那一天,他知道了,前朝餘孽,不僅僅是壞蛋,還是他的仇人。
而他最深的一個印象,便是那賊人手腕上的一個月牙形胎記。
數年過去,就算他把爹娘的死狀忘了,也不可能忘記這個月牙形的胎記。
自從成為銀面軍統領之後,每每接到有關前朝餘孽的密報,他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鐘也等不及,順著線索便追了過去。
幾年過去,每每如是。
可那惡賊仿佛在帝京中銷聲匿跡了一般,再無半點消息。
而過去一年,連一個有關前朝餘孽的密報都沒有。
直到上元節三天後的今晚,苦等多年的密報再度出現在他的手中!
不過,他並未被憤怒沖昏頭腦。
因為此事本就蹊蹺。
其一,帝京人人皆知,銀面軍九營皆設有密報司,若想告密,直接送給密報司即可,為何會送到他的私房?
其二,前朝餘孽若想鬧事,定會選在情勢複雜的上元燈節,如今上元燈節已過三天,怎麼會突然出現前朝餘孽的密報呢?
其三,告密之人往往害怕捲入紛爭之中,一般都會隱匿身份姓名,而這個告密之人居然想要露面詳談,地點還在人來人往的臨江茶鋪......
無論怎麼看,此事都甚是奇怪。
但既然上面說了事關前朝餘孽,范奎就不得不去會一會這位告密人。
......
第二日下午,瞧著時間,范奎便走出了西營,準備前往臨江茶鋪。
軍中規定,銀面軍行私事時,禁止佩戴銀面、身穿軍服。
所以范奎一身常服,也未帶武器,只因臨江茶坊也在西營管轄之中,若到時候出了事故,即刻調兵也來得及。
看到范奎走了進來,茶鋪老闆娘便迎了上來。
「稀客啊!范大人居然有空光臨我們茶鋪!」
范奎只是點點頭,「一壺憂山霧。」
「好嘞!香兒!快請范大人到江邊的貴座!」
范奎坐在江邊,望著江上的碧波流水,橋上的水靈女子,配著憂山霧茶,很是愜意。
半刻鐘後,一個身高八尺、劍眉星目的男子走到桌對面坐下。
范奎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京中哪位官家公子。
「閣下可是告密之人?」
「正是。」
「敢問閣下姓名?」
來者抱拳行禮。
「在下奔原軍府,江離。」
「哦!閣下原來就是奔原將軍之子!」
「怎麼,范大人知道我?」
「去年你初來帝京,便在街上打出了不小的聲名,范某也只是聽說而已。」
這時,范奎發現江離氣定神閒,悠哉悠哉地坐在對面品茶,看上去,不像是來告密的,反而像來享樂的。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江離少爺,今日約我前來,可是有事情要告知在下?」
「有有有!不過......我心裡還在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江離前傾著身子,伸著腦袋,緊緊盯住范奎的眼睛。
「本少爺在想,要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頭頂的假髮摘掉,范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