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劉老六開始大概還以為我在跟他開玩笑，笑嘻嘻道：「快把電話給嫣兒，我和她說話——嗯，我得先訓她兩句。」

  我看了看劉小六歪在一邊的嘴唉聲嘆氣道：「你直接去我家，我們這就回去。」

  劉老六聽我口氣不對，小心道：「不是真把臉給摔了吧？」

  「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這就來！」劉老六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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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魔禮海和魔禮青扶著劉小六往公園外走，劉小六一邊數落我們：「你們是怎麼做事的？眼睜睜地看著我掉地上，還差點被老虎吃了！」我們一行人都默默的，倒不是怕劉小六，而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從前美貌無雙、現在還滿身公主病的姑娘。

  天界娃娃聽她喋喋不休，喝道：「少說兩句吧，這裡誰也不是你的丫鬟！」

  劉小六這才安靜了一會，她見我們都躲躲閃閃地看她，不禁又得意洋洋道：「怎麼，沒見過這樣的美女吧？」反正我是真沒見過——可能畢竟是神仙的關係，劉小六雖然看上去慘不忍睹，但是自己並沒有知覺，這正是我們最擔心的，唯恐她突然之間見到自己的真容出點什麼事，《天龍八部》里的馬夫人就是自己被自己嚇死的……

  走到我停車的地方，敖廣道：「我和四位天王就不遠送了。」說著狠狠瞪了一眼哪吒，眾人當前都是心煩意亂，這兩個人也沒工夫再吵了。

  我緊跑兩步打開副駕駛的門請劉小六坐進去，劉小六志得意滿傲氣熏天地道：「快點走吧，本公主累了。」

  哪吒抱著皮皮坐在後面，劉小六眉頭皺了皺，似乎是對他們和自己共乘一車頗為不滿，她拍了拍車門對我說：「你快點去牽馬拉車啊，我不是說我累了嗎？」

  要在平時我早發火了，來我這就只有我指揮人，管你是四大天王還是敖廣，可現在也只能委屈從權，於是開車。

  「咦，這車自己會動？」劉小六新奇地看著車內車外的一切，稍即又矯情地抒發感情，「人間真美啊——」

  天界娃娃小心翼翼道：「六公主，你這次主動來人間是有什麼事情要做嗎？」

  劉小六隨口道：「沒什麼，就是玩玩。」

  「那個，我們沒能接住你，你還得多多原諒啊。」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天界娃娃這麼低聲下氣地跟人說話，它心裡恐怕也不好受。

  劉小六一擺手道：「算了算了，下次注意。」看來六公主就是有點刁蠻的大小姐脾氣，還沒到動不動就殺人的程度。

  我默默地開著車，不停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劉小六，然後她很快就發現車門前的後視鏡了……

  劉小六先把蔥段一樣的玉手在鏡子裡招了招，隨即很自然地把頭探向前去，再然後……

  「啊——」劉小六爆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聲。

  我早有準備地把車停在路邊，無語地看著劉小六。

  劉小六這一聲尖叫展現了她秒殺一切女高中低音歌手的肺活量，十指顫抖著捧著下巴慘叫道：「我的臉！」

  我嘆氣道：「你臉先著的地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劉小六不管不顧地繼續飆高音，我索性點了一根煙道：「小六啊，你就接受現實吧。」

  劉小六驀地放下手道：「你叫誰小六？」

  「你爹是老六，你不是小六嗎？」

  「你大膽！」

  我吐著煙圈道：「叫你小六就大膽了？我們宿舍當年還有個兄弟被我喊了好幾年十三呢！」

  劉小六怒道：「你，你是什麼人？」

  天界娃娃道：「他是咱們天界的代理人，小強。」

  劉小六道：「你憑什麼敢對我這麼無禮！」

  我斜眼看她道：「憑我不欠你的。」

  天界娃娃淡淡道：「憑你要想恢復容貌以後全得靠他。」

  劉小六馬上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把車上的外衣扔給她道：「一會下車的時候把臉擋上點，別嚇壞我的鄰居。」

  我的車剛到樓門前劉老六就急匆匆跑過來，劉小六把腦袋裹在衣服里悶頭跟著我，我跟劉老六說：「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

  一回到家劉老六就顫顫巍巍地揭開劉小六頭上的衣服，借著燈光看了一眼之後就默默無語地抱頭蹲那了。

  劉小六這才哇的一聲哭出來：「父皇，你一定得救救我啊！」

  劉老六用拳頭狠命砸著布鞋鞋面道：「叫你好好在天上待著，你非下來，現在別說別人，我都不敢多看你……」老傢伙眼淚八叉、懊惱無比，就像個得知自己閨女被人在洗頭房搞大肚子的農村老頭。

  劉小六又一把拽住我：「小強！你得幫我啊！」

  我趕緊把天界娃娃掏出來求助地看著它，天界娃娃無奈道：「看我幹什麼，還能怎麼辦呢？」

  哪吒訥訥道：「對不起六公主，都怪我……」

  劉小六不住拍打哪吒，哭喊道：「你賠我絕世的容貌！你賠！」

  我警告她道：「你消停點，要不我可不管你了。」劉小六趕緊放開了哪吒。

  我小聲問天界娃娃：「情緒幣真能恢復她的容貌？」

  娃娃嘆氣道：「想全恢復不知道要多少情緒幣，咱們手裡這點肯定是杯水車薪，先讓她能出門再說吧。」

  「咱們總共有多少情緒幣？」

  劉老六透過指縫偷偷地往我們這瞄著，天界娃娃道：「別鬼鬼祟祟的了，我把手頭上有的都給你閨女成不？」

  劉老六勉強笑道：「有勞，有勞。」

  天界娃娃手端亮光閃爍，一些帶著光彩的粉末紛紛飄向劉小六的臉，隨著這一過程，她的臉逐漸起了變化，原先扁平不成形的面容慢慢恢復凸凹，五官也漸漸分開，各自回到了大體的位置。大約一根煙的工夫之後，天界娃娃手上的亮光忽然寂滅，劉小六的臉也定格在了一個勉強能讓人接受的程度——不那麼驚悚，卻依然震撼，丑得別具一格讓人看一眼三個月都歷歷在目……

  天界娃娃虛弱道：「情緒幣都花光了。」

  劉小六迫不及待地衝到鏡子前面看了一眼，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清淚：「還不如剛才呢！」

  說實話我也覺得不如剛才，剛才那樣起碼有震懾效果，你就挺著那張扁平臉上任何以獵奇為目的的節目什麼都不用干就能拿冠軍，誰也不敢輕易評價這就是丑，可如今劉小六卻變成了一個十足的醜女中的醜女。

  劉老六安慰劉小六道：「起碼你這個樣子不會再嚇到別人了。」

  我在心裡起疑：這是真的嗎？

  劉小六一頭撞向鏡子：「我不要活了！」

  劉老六趕緊抱住，兩人正在折騰間，天界娃娃冷酷道：「我現在是一個情緒幣都沒了，我看你要把頭撞成石榴誰管你？」

  劉小六這才抽抽搭搭地坐在沙發上，擦著眼淚道：「那等你以後有了情緒幣能先幫我恢復榮貌嗎？」

  天界娃娃道：「天庭出了這麼大的事，以後怎麼可能把情緒幣都浪費在你身上？」劉老六也為難地看著女兒，劉小六頓時又要死要活起來。

  哪吒挺身道：「六公主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恢復以前的樣子。」

  劉小六雖然不信，還是忍不住抽泣道：「你有什麼辦法？」

  哪吒肅穆道：「這些日子我正學一些比法力還要大神通的東西，說不定等我徹悟的時候就能幫得上你了。」

  我小聲道：「其實你現在就能幫得上她——拿百分之九十八的濃硫酸潑她臉上就行。」

  劉老六道：「就算暫時恢復不了，等天界動亂過去以後父皇遲早還是會幫你的嘛，別哭天抹淚的了。」

  劉小六漸漸平息了情緒，說道：「那我現在怎麼辦？」

  我急忙道：「長得比你丑的有的是，你怕什麼？」心裡暗自內疚：盡說瞎話！

  在眾人的安慰下，劉小六終於止住了哭聲，說道：「以後別讓我在這個家裡看到鏡子。」

  劉老六趕緊揮手：「快快快，把鏡子都搬走，別讓我的嫣兒看見。」說了半天，這個屋裡其實他誰也指揮不動——哪吒雖然是他下屬，但身份一直很特殊，也不鳥他那套。最後劉老六隻得找了塊浴巾把鞋柜上的鏡子蒙了起來。看到這我心裡一軟：劉老六平時再猥瑣再賤，終究逃不過當父母操心的命。

  劉小六大概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對劉老六道：「父皇，我沒事了。」

  劉老六又陪了閨女一會把我拉到一邊悄悄說：「不能讓她跟我去垃圾堆，先在你這住幾天，小心點別讓她想不開了。」

  我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這時劉小六忽然道：「父皇，你以後別再叫我嫣兒了。」

  「為什麼？」

  劉小六悲切道：「我現在再也不配這個名字了，我聽小強叫我小六，這個名字就挺好——從今以後，我就是劉小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