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六

  感謝太乙真人！在這個職業道德和商業道德都逐漸淪落的社會，他仍堅持著絕不偷工減料的宗旨，硬是畫蛇添足窮極無聊地賦予了哪吒三頭八臂。幸虧當時原料剩得不多，要不然也不見得是好事，腳太多跑得快，手太多反而會礙事——海膽就是一個例子，別問我千手觀音怎麼辦，你打32個耳洞圖什麼？

  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哪吒還在看書，物理和化學第一冊課本都被他翻了一多半。

  接下來的幾天趙倩倩照舊每天放學來幫哪吒補習，有時候一個小時有時候40分鐘，小丫頭極度缺乏耐心，尤其是幫哪吒補習英語幾乎要從ABC開始時更是崩潰，但是只有我知道哪吒完全可以用「進展神速」來形容，短短几天時間他已經到了初中三年級的程度，這當然還得歸功於他的三頭八臂——三個頭固然重要，但八臂除了可以拿書之外還不耽誤吃飯喝水，這點格外讓人羨慕。

  天界娃娃自從我學校演講完以後就變得特好大喜功好高騖遠，總想著一勞永逸兵不血刃地坐收情緒幣，這幾天也不知道在憋什麼壞水，倒是沒出什麼么蛾子。

  這天晚上趙倩倩剛走，皮皮忽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它冷丁衝到門口拼命抓門，一邊回頭沖我大叫。

  我問天界娃娃：「它這是怎麼了？一般狗不是屎憋急了才這麼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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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大清楚。」

  「難道是動物世界看多了進了發情期了？」

  皮皮沖我一個勁擰巴，最後跳起來用嘴叼開了門把手，飛快地跑了出去，天界娃娃道：「不對！快跟上它。」

  我和哪吒跑到樓下，皮皮回頭見我們跟了上來，叫了兩聲跑出了小區。

  天界娃娃道：「小強開車，皮皮一定是有情況了。」

  我開上車，用遠光燈照著皮皮，它一路朝北狂奔下去，好在晚上車少，我跟著它一直來到了公園門牆外，皮皮沖我叫了幾聲，順著柵欄跳了進去。

  「難道是想四大天王了？」我嘀咕了一句，下車跟著它跳進了公園牆內。

  皮皮這次放慢速度在前面領路，不多時就到了動物參觀區，這裡白天是要買票的，這時小鐵門關著，皮皮一矮身鑽了進去，我剛要拔腿跳牆，黑暗中有人喝道：「幹什麼呢？」然後一個大塊頭猛的闖了出來，大褲衩在夜風中飄擺不已。

  「是老三嗎？」我回了一聲。

  「原來是小強啊。」魔禮壽從暗處走了出來——他胳膊上盤著蛇我才勉強把他認出來。

  「你這麼晚了來這幹什麼？我還以為有人逃票呢。」

  我一指皮皮：「這小東西不知怎麼了，非要往這跑。」

  魔禮壽把門打開，皮皮繼續領路，不一會就來到了虎山前，皮皮開始沖籠子裡狂吠。

  我和哪吒還有魔禮壽對視一眼，均不明白它到底什麼意思，這時天界娃娃忽然道：「壞了！」它話音未落，天上忽然有人衣袂飄飄地掉進了虎山！來人是腦袋衝下掉下來的，大概是下落時間太長已經神智迷糊，在落地的前一瞬間也沒來得及調整姿勢，前臉先著了地，身子拱起趴在地上，兩條胳膊貼著膝蓋，手心朝天，樣子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次我幾乎可以斷定來者是個女的，她穿著一身彩裙，身段妙曼，肩腰上的彩帶在風中獵獵作響，煞是好看，但此刻，衣服再飄逸也沒啥看頭了——這位仙女姐姐把臉埋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是劉小六！」我驚叫一聲。

  「沒錯，我和劉老六居然都沒察覺到！」天界娃娃憂心忡忡道。

  「小六！小六！」我趴在鐵欄杆上叫了兩聲，隨即抓住欄杆就要往裡面跳。

  天界娃娃道：「你幹什麼，裡面是虎山！」

  我哧溜一下跳回原地：「再想別的辦法！」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才虎山里還靜悄悄的，這會隨著一聲虎嘯，一隻斑斕猛虎從後面的山洞裡緩緩走出，它見自己地盤上bia著一個人不禁微微一愣，繼而怒吼一聲往前就撲，我和哪吒魔禮壽一起大急，亂七八糟地咋呼道：「退後！滾開！」

  這時皮皮全身的毛紮起，沖老虎狂吠不止，可能畢竟還帶著點神獸餘威的關係，老虎愣了愣之後微微退了一步，我見狀趕忙把皮皮順著欄杆縫隙扔進了虎山，皮皮幽怨地回頭看了我一眼，只好繼續色厲內荏地咋呼老虎。

  一狗一虎在籠中展開對峙，基本上是麻杆打狼兩頭怕，這個往前一步那個就退一點，那個往前來時這個也不敢大意，一時陷入僵持。

  我抓住魔禮壽拼命搖著道：「鑰匙呢，給我鑰匙！」

  魔禮壽道：「鑰匙在飼養員手裡，我沒有啊。」

  「放蛇，把你的蛇放進去幫皮皮。」

  「不行不行，我這蛇沒有了法力，放進去再給老虎吃了。」……

  我們在外面手忙腳亂的同時，仙女姐姐劉小六仍是一動不動，既不起來也不跌倒，臉衝下屁股朝天儼然一個奧斯卡最佳仆街雕塑獎。

  這時敖廣聽這邊有動靜帶著其他三大天王也趕到了，他一眼看見了虎山中的劉小六，也是吃驚非小，但我們誰也沒有鑰匙，一群失去了法力的神仙和一個凡人只能是束手無策。

  動物園的老虎本來就吃不飽，這會終於是飢餓感戰勝了恐懼心，往前邁了一大步，皮皮一哆嗦，硬撐著才沒落荒而逃，老虎似乎也發現了眼前這小破狗還不如嚇唬過它祖先的黔之驢，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情況萬分危急！

  天界娃娃道：「讓開，我來！」它手尖亮光一閃，籠子上的鎖咔地一聲開了。

  我們眾人最終經過短暫的商量，最後魔禮紅張開大傘在前面打頭，我們在後面站成一排組成敢死隊衝進去營救劉小六。

  那老虎畢竟是百獸之王，這時見有人類公然侵犯它的領地不禁勃然大怒，仰天一聲長嘯，我們頓時人人自危。魔禮紅戰戰兢兢道：「大哥二哥三哥，一會它要真撲上來你們就別管我了，我一個人應該夠它吃了。」

  魔禮海道：「別說喪氣話，你死了誰來打傘？」

  魔禮青道：「打傘不當緊，四弟你可千萬別死啊。」

  魔禮壽緊張道：「老虎要吃也是吃我。」他站在最後一個，魔禮紅的傘未免照顧不到，把他露了出來。

  老虎拋下皮皮不管，向前一撲，魔禮紅用傘面擋住，轟隆一聲，就像小半面牆砸了上來一樣，老虎對著大傘又抓又咬，聲音抓心撓肝，好在這混元珍珠傘無比結實，暫時還可保我們無虞。

  老虎見正面突擊不成，身子一躍撲向隊伍末尾的魔禮壽，魔禮紅急忙搶身擋在他前面，可是這樣一來又把隊伍中間的我們給暴露了出來，7人一虎就繞著虎山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就在這時，地上的劉小六忽然動了動，發出了一聲呻吟，我們包括老虎在內都嚇了一跳，暫時都忘了防備彼此，劉小六看來是摔得夠嗆，艱難地把胳膊撐在胸前一點一點地爬離了原地，老虎對我們久攻不下，這會眼珠一轉，猛的撲向劉小六！

  「不好！」我們一起驚叫道。

  劉小六循聲抬頭道：「你們是誰？」

  她這一抬頭不要緊，嚇得我魂飛魄散——劉小六的臉五官擠在一起，說不出的恐怖嚇人！

  老虎見了她這副尊榮也是大吃一驚，身子在半空中一擰，鑽進山洞裡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出來了！

  老虎知難而退後，我們一干人仍然躲在傘里，敖廣顫聲問：「是……六公主嗎？」

  劉小六道：「是我，你們是來接我的嗎？」她現在的容貌已經不能用美醜來形容——活像卡通片裡的人物被餅鐺夾過以後的樣子，孩提時的我們可能還會放聲大笑，可在現實里我發誓這一點也不好笑。敖廣在海里什麼樣的烏龜王八沒見過都嚇成這樣！

  天界娃娃道：「是的，我們是來接你的，跟我們走吧。」

  劉小六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抱怨道：「疼死我了，你們知道我要下來怎麼不找個東西接著點啊？」她氣咻咻地一伸手對魔禮海和魔禮青道，「還愣著幹什麼，過來扶著點我！」魔禮海和魔禮青面露苦色，只得遲遲疑疑地過去攙起了劉小六。

  敖廣狠狠瞪了一眼哪吒道：「這都得怪你！」

  哪吒莫名其妙道：「怪我什麼？」

  敖廣道：「要不是你冷丁掉下來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摔成那樣的那個應該是你！」

  哪吒道：「我又不知道你們當初要接的是六公主。」

  敖廣慨然道：「六公主美貌無雙，向來因此驕縱高傲，她現在被摔成這副尊榮真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端來。」

  天界娃娃道：「別吵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跟劉老六說吧。」

  我攤手道：「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唄。」

  天界娃娃道：「那……你先通知他吧。」

  「通知就通知！」我拿出電話撥給劉老六道，「老六，你閨女掉下來了。」

  「真的？」劉老六先是驚喜後又擔心道，「她沒什麼事吧？」

  「呃，人是沒什麼事兒，就是……」

  「就是怎麼了？」

  「就是臉先著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