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臂哪吒

  我問哪吒：「你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哪吒不滿道：「小強哥我怎麼說也是將門子弟！」

  我拿出紙筆道：「來，你給我寫『李小扎』三個字。」

  哪吒先用握毛筆的姿勢握住原子筆，然後在筆桿上倒騰指頭了，看來一上午已經觀察過別人用筆的方法了，最後在紙上別彆扭扭地寫了「李小扎」三個字，字不算丑，但是扎字是繁體字！

  

  我嘀嘀咕咕道：「幸虧發現得早，要不非出大簍子不可！」我把他拽到電腦前，從網上搜出一份繁簡字對照表，跟他說：「今天中午你的任務就是把這上面的字全學會！」

  哪吒看了一會道：「這不就是把原來複雜的字變簡單了嗎？」

  「說對了，後面的是簡體字，就是我們現在用的文字，台灣人才用繁體字，懂嗎？」

  「那我就說我是台灣人唄？」

  「晚了，你是天堂縣來的鄉下孩子，趙倩倩她媽才是台灣人。」

  「哦，那我試試吧。」

  「不能試，你必須得牢記，否則你的身份就會暴露！」而哪吒暴露就會被送進六醫院，他要反抗的話就變成抽人筋，真愁人啊！

  我給哪吒安排完任務，就在一邊監督他，哪吒坐在椅子裡，新奇地玩著手裡的滑鼠，把漢字表一頁一頁地翻著。

  「別玩了，認真點。」

  「沒玩，我正在看呢——有些字簡化以前我也不認識。」

  我一想大概是因為漢字的演變，於是說：「不認識的先空開，看認識的。」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後，哪吒說：「我都看完了。」

  「都會寫了嗎？」

  「差不多。」

  「你再給我寫個你的名字。」

  哪吒拿起筆，這回寫的就是標準的簡體字「李小扎」了。我半信半疑地拿出一本上個世紀出版的《故事會》，指著其中一篇故事說：「給你10分鐘時間，看完以後把故事大意告訴我。」說啥都是白說，能看懂《故事會》才是檢驗一個人是否是文盲的唯一標準啊！

  哪吒剛看兩眼就問我：「小強哥啥是『大哥大』啊？」

  「就是電話——你先略過這些，直接看大意。」

  少頃，哪吒合上書道：「這個故事是說了一個信任的故事，有個農民弄了一車菜去城裡賣……」

  我仔細地聽著，越聽越驚訝，除了一些名詞哪吒不知道什麼意思，居然把故事完整地講出來了！

  「哎喲，不錯啊！」我說，「連中心思想都概括出來了。」

  天界娃娃道：「人家是學過天書的主兒，當然比你這凡夫俗子強。」

  我這才放了一大半的心，不由地讚嘆道：「小樣文武全才啊！」

  哪吒微微一笑道：「可是我還是看不懂課堂上那些書。」

  我擺手道：「那些不用懂，我不是都說了嗎？學那些沒用！」

  哪吒道：「也不見得啊，我覺得化學知識如果用來做武器，不一定比法力差。」

  我譏笑道：「你還想高科技戰古武呢？」

  哪吒道：「可惜我現在還看不大懂，下午得好好學了！」

  ……

  下午的課哪吒看來又在不明覺厲中度過了，晚上回家的時候滿臉都是納悶，喃喃自語道：「明明知道老師們說的什麼，可偏偏就是不明白什麼意思。」

  我笑道：「跟我當年一樣啊。」

  哪吒鬱悶道：「要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早點回去繼續打仗。」

  說話間有人按門鈴，我打開門還沒來得及看是誰，趙倩倩已經一個箭步跨了進來，手裡抱了一大摞書。

  「你這是？」我好奇地問了一句。

  趙倩倩沒好氣地轉過頭對我說：「你表弟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以前都幹什麼去了？」

  我小心道：「怎麼了？」

  趙倩倩道：「你知不知道他這一整天都是在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會中度過的，高瞪眼說他底子差，讓我來輔導他。」趙倩倩瞪著我道，「高瞪眼現在真拿你當女婿了啊？」

  我樂道：「你後悔了吧？」

  趙倩倩忍不住問我：「她閨女是不是特丑沒人要那種啊？」

  「誒，還真不是，起碼是7分女。」

  「那你算賺了，我可苦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相信我，我也是做出了犧牲的，而且不管你為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

  「啥意思？」

  「我告訴你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能！」

  「高瞪眼她女兒不喜歡男人，她是一個同性戀，我們現在假裝交往，是為了騙她媽。」

  「真的？」趙倩倩瞪大了眼睛。

  「爛在肚子裡，就當從沒聽過！」

  趙倩倩無語半晌，最後說：「我現在有點可憐高瞪眼了。」她嘆口氣道，「小強，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一上高二你趕緊轉理科班吧，我覺得我堅持不了多久。」

  趙倩倩看了一眼哪吒道：「你到時候跟我一塊轉吧，要不然高瞪眼得吃了你！」

  哪吒迷惑道：「轉班？」

  趙倩倩把帶來的書全放在桌子上道：「別說那麼多了，我開始幫你補習吧，你初中就沒好好念吧？」

  哪吒繼續茫然道：「初中？」

  「好了好了，我們抓緊時間吧，先從代數開始吧。」趙倩倩問哪吒，「三元一次方程組你會解吧？」

  「三元？一次？方程組（劇情需要，真不是拿問號灌水）？」

  「天啊，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會吧？那二元一次方程呢？」

  「二元？一次？」

  我在一邊小聲道：「就是雞兔同籠。」

  哪吒搖頭：「也不大會。」

  趙倩倩索性把數學書扔在一邊，又問：「那物理呢？萬有引力、槓桿作用、左右手定律這些你應該會吧？」

  哪吒開始撓頭……

  趙倩倩又抄起一本英語書：「你單詞量怎麼樣，香蕉蘋果會拼吧？」

  哪吒撓頭+1。

  趙倩倩把頭埋在書里：「你以前到底上過學嗎？」她大聲質問我，「小強你表弟是人猿泰山嗎？」

  哪吒小聲道：「我不會你就教教我唄，我學起來很快的。當年我師父太乙真……」我咳嗽了一聲，哪吒知趣地打住了。

  趙倩倩嘀咕道：「知道你底子差，我拿的都是初中的課本，小學的東西讓小強幫你惡補吧，今天我們先學基礎物理。」趙倩倩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從參照物、萬有引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開始講。

  哪吒聽了一會忽然開悟道：「難怪我以前飛不起來，原來是引力在作怪啊，這麼說，風火輪的最大作用就是抵消引力……」

  趙倩倩在他頭頂拍了一把道：「別盡想著玩遊戲！就你這樣的還有資格走神呢？」

  哪吒急忙保持緘默，繼續聽趙倩倩的物理啟蒙課。

  要說趙倩倩並不算一個好老師，小丫頭腦子靈，性子卻急，沒什麼耐心，往往這樣的人最見不得笨蛋，她一門心思要快點趕上進度，有些地方就略講或者乾脆跳過，而哪吒幾乎就是一個古代人，在接受這些知識的時候難免吃力，於是就聽趙倩倩一邊講課一邊不停訓斥：「你怎麼這麼笨啊！」「你這個笨蛋！」

  她每罵一句我心就一跳，哪吒脾氣可不好啊！

  好在哪吒看上去沒什麼不悅，最多就是眉頭一皺，馬上提出問題，哪怕多挨上幾句「笨蛋」的評語也在所不惜。

  一個多小時後，趙倩倩起身道：「我去吃飯了笨蛋，你把我給你講的複習一遍，有什麼不懂的明天再問，這些書就送你了。」說著俏臉一甩回家去了。

  我小心翼翼問哪吒：「還受得了吧？」

  哪吒低著頭道：「人家比我本事大我就得虛心接受，當年我師父傳我武藝時哪天都得罵我幾十句。」

  我長吁了一口氣。

  繼而哪吒憤憤道：「可是她無非就是比我多學了幾年而已，又不見得比我聰明——不行，我得拿出點本事來了，再也不能叫小丫頭叫我笨蛋了！」

  「你……想幹什麼？」

  哪吒冷丁幻化出三頭八臂來說：「我就不信還有我學不會的東西！」說著用其中六隻手分別捧起物理化學和英語，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

  我汗了一個道：「你這是要開掛呀？」

  哪吒看物理化學的兩個腦袋巍然不動，第三個腦袋放下英語書，迷惑道：「這本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懂了。」

  我攤手道：「沒辦法，有些科目是必須要老師講的。」

  哪吒又抄起本思想政治道：「那我看別的！」

  「呃，你拿的那個是真的沒用，直接看新課本就行了。」

  「哦。」他換了本語文書又看上了。

  哪吒坐在沙發上，三個腦袋朝著不同方向，聚精會神地看書，怎麼看怎麼像三個好基友在一棵樹下複習功課，我是既好笑又有點驚悚。

  我把上頓的盒飯熱了端上桌子道：「先吃飯吧，吃了飯再看。」

  哪吒的三個腦袋仍然各忙各的，我繞著他跑了一圈抓狂道：「我說哪位得空，跟我說句話唄？」

  哪吒的物理頭這才沖我微微一笑：「好。」

  我把飯遞上去，哪吒空閒的兩條胳膊接過，開始給物理頭餵飯。

  我心裡毛毛地道：「你這三個腦袋三張嘴，平時習慣用哪張啊？」

  物理頭一笑道：「用哪張都一樣。」

  「是，你這才叫殊途同歸呢。」我看著他空出來的那兩條胳膊忍不住問，「按說三頭六臂正好，為什麼你有八條胳膊？」

  哪吒道：「當年我師父用蓮藕幫我做肉身，做了兩頭六臂之後蓮藕還有剩餘——」

  「所以呢？」

  「所以最後兩條胳膊是我師父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