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困潦倒

  送走憂心忡忡的劉老六已經是深夜，劉小六看樣子毫無睡意，坐在沙發上痴痴無語，我怕她真想不開只好也陪她坐著，哪吒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我跟他說：「你去睡吧，明天不是還上學嗎？」

  「我……還不困。」

  劉小六忽然道：「你去吧，今天的事兒其實也不怪你，你要真有辦法幫我恢復容貌，我一定會感謝你的。」劉小六情緒平復以後倒是顯得好說話多了，可是越這樣我越擔心，剛才還不可一世呢現在就通情達理起來，這樣的人最可怕了，聽眾人的口氣，劉小六以前就算在天界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美女，如今全世界要有醜女排名賽她起碼能排進前十，這樣的心理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道理很簡單，從前的億萬富翁破產以後就算還有車有房，很多人也選擇自殺，他們受不了當普通人！

  皮皮站在劉小六幾步遠的地方歪著腦袋看著她，我曾百度過貔貅的圖片，大嘴圓眼不可謂不猙獰，所以皮皮看著劉小六現在的樣子倒是大有親近之意。

  劉小六衝它招招手道：「過來。」

  皮皮走過去靠在她腳邊，劉小六在它頭頂摸了摸道：「剛才你舍了命要救我，多謝你了。」原來在虎山發生的一切她還是知道的。

  天界娃娃忽道：「我和劉老六都沒察覺到你要掉下來，皮皮居然感應到了。」

  「以前沒發現它鼻子這麼靈啊。」我說。

  天界娃娃道：「貔貅有聚攏財氣的作用，肯定對某種我們不能感知的氣息有特殊的能力。」

  我掏出10塊遞到皮皮嘴邊道：「今天表現不錯，這是獎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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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皮一口把錢吞掉，繞著我使勁搖尾巴吧嗒嘴，我把它推開道：「別得寸進尺啊，你的所作所為就夠10塊錢的。」

  劉小六嘆了口氣，把手上耳朵上的金銀首飾都摘下來扔給皮皮道：「反正以後也用不上了，都給你吧。」

  「誒，別……」我還沒等阻止，皮皮已經把全部首飾都嚼在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我懊悔道：「我這都窮得掉渣了，你那拿金子餵狗！」劉小六穿來的這套衣裳可著實漂亮，所謂七彩倪裳環佩叮噹，公主的行頭嘛，肯定比一般仙女還高級，襯托得劉小六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肌白如雪、身段婀娜，可惜配上現在那張臉就啥意境都沒了。

  我找出一套我媽穿過的衣服給劉小六：「換上吧，你這身衣服穿不出去。」

  劉小六一言不發地抱著衣服往臥室走，我順手把天界娃娃扔了進去：「你幫幫她。」

  不一會劉小六開門出來，我還是差點沒憋住笑出來——現在她看著終於不那麼違和了。劉小六上身穿黑色半袖水鑽t恤衫，下身配一條土黃色西褲，活像個在飯館打零工的外來妹——我媽那個年紀那個歲數能有啥好衣服啊，而且我媽就是在工地上給人做飯的……

  劉小六換了一身新衣服還是忍不住撩起鏡子上的浴巾打量了自己一眼，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倒是順眼多了。」看來我倆的審美觀是一致的。

  天界娃娃道：「小強你來。」

  「啥事？」我走進臥室。

  「你去陪她說說話，她現在這個樣子搞得我提心弔膽的，她剛才還問我頂燈結不結實，我怕她在那上吊。」

  我頓時嚇了一跳：「你沒告訴她把燈管擰下來摸電門的技巧吧？」

  「想死怎麼都不愁，你多注意家裡剪子菜刀這些東西。」

  我心驚膽戰地出來，見劉小六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客廳的那盞頂燈出神，這是非得死得高高的呀？

  我在沙發上隔著她還有一個人的地方坐下，小心道：「小六呀，聽你爸說你是自己跳下來的？」

  「嗯。」劉小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為什麼呀？想你爸了？」

  劉小六回頭掃了我一眼：「你覺得我是那樣姑娘嗎？」

  「不是……」劉老六這七個閨女惹禍個個都是好手，孝順就未必了，尤其是這種生於帝王家的大小姐，不整出豪門恩怨來就不錯了。

  劉小六看了我一眼道：「別猜了，我真的就是想來人間玩玩。」

  「呃，我在人間活了26年還真沒發現什麼好玩的。倒是你們天上經常被我們yy，不過我也很好奇，你們神仙除了吃了睡睡了吃以外有啥業餘活動嗎？」

  劉小六道：「在天上我們基本不用吃飯，睡覺也不是必須的，所以我才想到人間來看看。」

  「哦，明白了！」我恍然，「那是得無聊，你這次來主要想玩什麼呢？」

  劉小六沒來由地臉一紅：「我想……我想找我的緣分。」

  「緣分？那是什麼東西？」

  劉小六訥訥道：「我七妹上次來人間就找到了董永，我很羨慕她……」

  我一拍大腿：「就是想男人了唄！」

  劉小六狠狠瞪了我一眼，隨即臉也全紅了。

  我哈哈笑道：「你就直說嘛我還能笑話你？本來都是適齡男女青年，我跟你遇到的問題是一樣的——說吧，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劉小六小聲道：「反正得找個比董永好的。」她神色變幻道，「我七妹在眾姐妹中論姿色論女紅又不算最好的，憑什麼唯獨她能得到一段完美的姻緣？我……我得好好挑挑！」

  「哦——我又明白了！」我嚴肅道，「你其實壓根也沒想真嫁給誰，就是想禍害人間來了，憑你的美貌，呃不對，憑你以前的美貌，當然是想挑逗誰就挑逗誰，百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這是跟你七妹賭氣來了啊？你這樣是不對的！」我義正詞嚴道。

  劉小六激動道：「我又沒這樣想過，我就是想找個能把我當掌上明珠來愛護的。」

  「憑你爸的地位，你在天界找不上嗎？」

  劉小六神色閃爍，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稍即道：「我是六公主，當然是不管找誰他都得好好對我，我怎麼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嗯，你是怕你爸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政治對象，理解了。」說著我往小臥室看了一眼，要說門當戶對，貌似哪吒就不錯啊。

  合著劉小六是想來一段浪漫的公主流落民間尋找真愛的故事啊，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說：「那現在……咱們面對現實啊，你現在都這樣了，計劃上有什麼變動嗎？」

  劉小六沮喪地搖搖頭道：「還能怎樣，我絕不會再見陌生人，什麼時候天界平靜了，我繼續回去當我的公主。」

  我滿心複雜道：「這樣也好，不過你也別太自卑，這種事從古至今都不好玩，你們家老七不是一年才能見老公一次嗎？」

  劉小六道：「那是王母娘娘的女兒織女，我父皇已經同意我七妹和董永的婚事了。」

  「哦哦，老把這倆女的弄混。」說到這個我忽然問，「誒，不是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嗎？要是這樣的話，織女豈不是天天和牛郎見面——大寶天天見？」我邪惡地想：牛郎是苦了點，不過織女夫妻生活很頻繁吶！

  劉小六道：「沒有那麼誇張，我也聽我父皇和列仙討論過這個問題，天上的時光是要長一些，不過絕沒有地上一年那麼長，天上的一天也就相當於地上的二十多天吧。」

  「哦，勉強能算地域差異——那也行啊，織女倆禮拜就能見牛郎一次，相當於異地戀愛。」

  劉小六道：「你想得太簡單了，牛郎如今也被王母弄到了天上，只不過是在天河另一端，和織女想見一面，兩人度過的時間是一樣的。」

  「這老娘們真狠啊！」

  劉小六噗嗤一樂道：「敢這麼說王母娘娘的，你還是頭一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當然也是第一次見這麼丑的女孩子笑，至於小六子以前笑起來該有多麼國色天香，只能腦補。

  看她心情好多了，我說：「你要不去睡一會吧？」

  「不用了……你這，有吃的嗎？」

  「有有有，等著啊！」六公主終於知道餓了，從天上往下掉得好幾天時間，也難怪。

  我泡了碗面端給劉小六，渾身輕鬆地跟天界娃娃說：「暫時死不了了。」

  天界娃娃沉重道：「可我們現在也前功盡棄了，為了給劉小六治臉，我一個情緒幣都不剩了。」

  我掏出乾癟的錢包道：「跟你說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我們現在就剩一百塊生活費了！這點錢就夠皮皮忍飢挨餓活三天，離我發稿費的日子還有半個月！」

  天界娃娃不悅道：「別鬧，我這想大事呢——話說你怎麼這麼窮呀？」

  「是的，我窮，我沒本事——」我深沉道，「可是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窮的根源嗎？」從招待四大天王開始，我就入不敷出了，後來哪吒來了就更費錢了，轉校費是免了，可是學雜費你得交吧？課本費你得交吧？校服費你得交吧？還有吃喝用度哪不是錢？現在我們面臨的是物質、精神、情緒幣三重窮困潦倒！

  天界娃娃自知理虧，喃喃道：「其實只要有情緒幣，錢根本不是什麼難題。」

  我憤然道：「只要有人民幣，情緒幣也不是事兒——到時候我給你包顆衛星全天24小時轉播中國足球，不就是喜怒哀樂愁嗎？隨便哪一場收到的就夠咱們吃用不盡了。」

  「這樣吧。」天界娃娃道，「我們各想各的法子，你解決錢我解決情緒幣。」

  「你最好能想點靠譜的主意！」

  ……

  過了一會天界娃娃小心翼翼地問我：「我想不出來，你呢？」

  我得意道：「我想出來了！」

  「什麼辦法？」

  我咳嗽一聲道：「趙倩倩她們該交房租了！」

  天界娃娃忽道：「那我也想出來了！」

  「是什麼？」

  「我們拿房租租顆衛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