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

  出了理髮店，哪吒已經煥然一新，他手裡提著手提袋，裡面放著他的三件法寶和舊衣服，光從外形看，絕不會有人想到他就是那個酷愛招惹是非是軍二代。

  我說：「兄弟，既然下來了就好好放鬆放鬆，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跟哥說。」很多人都喜歡孫悟空，可我更喜歡哪吒，孫悟空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沒身份沒地位，雖然學了一身本事，但是疾世憤俗，屢屢跟天界抗爭只是為了一個虛名，劉老六當年要直接封了他做齊天大聖其實也就沒後來那麼多麻煩了，最後孫悟空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迫於命運跟了唐僧，一路忍屈受辱終於成了鬥戰勝佛，孫武空的奮鬥史就是小人物的抗爭史和妥協史，猴子雖然最後修成正果，但快不快樂只有他自己知道。

  哪吒就完全不一樣了，身為各種二代（軍、富、官，甚至還是太子黨），從小就有令人羨慕的出身和錦衣玉食，在東海招惹了同樣身世顯赫的敖丙之後，他沒有仗著身份叫來兩卡車的特種兵才報仇，他憑真本事挑了東海龍宮，還本著除惡務盡的原則將敖丙打成特級殘廢，並沒有因為對方和他一樣的背景而手下留情。

  要依李靖的面子，哪吒認個錯再去求求師父，原本可以大事化小，但八歲的哪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去告御狀的四海龍王挨個痛扁一頓，絕不認錯一個也不原諒，導致李靖怕受牽連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哪吒更是鳥都不鳥這一套，割肉還母剔骨還父，當初的世家子弟變成了孤魂野鬼，被師父搭救後他毫不遲疑地去找老爹算帳，恩怨分明，所以哪吒的抗爭史更顯偉大和決絕，如果說孫悟空的戰鬥是無產階級流氓想要改朝換代抱有投機主義心理的話，那哪吒的戰鬥就是先知智者對傳統禮教的反抗——呃，原諒我又犯了職業病，不過我就是喜歡哪吒多一點。

  哪吒道：「小強哥，我什麼都不要，你快點把我送回天界吧。」

  「呃……剛才我在心裡誇了你半天，你給點反應好不好？」

  哪吒沖我一笑：「我若不趕快回去，天兵天將就要大大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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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原地一跳：「老說十萬天兵天將，他們不會都掉下來吧？」這10萬兄弟要掉下來，政府只會給一個定義：難民！我問天界娃娃，「把哪吒送回去需要多少情緒幣？」

  天界娃娃道：「暫時別想那麼多了，我怕你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我本來心煩意亂，接起來煩躁道：「喂，誰啊？」

  對方一愣，試探問：「是小王嗎？」

  稱呼是錯的，但聽聲音很熟悉，我更加猶疑道：「你是哪位？」

  「我是高老師啊。」

  「高……」我馬上意識到這一定是高瞪眼，急忙換了副口氣道，「高老師，您好您好。」我冒充的是趙倩倩的舅舅，當初自然說我姓王。

  高瞪眼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創作了？」

  「哦，是遇到了一些瓶頸，不過跟您沒關係，是我資歷見識太淺，是宏觀上的問題……」我立刻化身大尾巴狼。

  「我有時候寫文章也會遇到這個問題，我給你的建議是不急不躁，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通了。」

  我嘿嘿笑著，心說你有事倒是快說啊，合著十萬天兵天將不去吃你。要不是怕趙倩倩受牽連，我哪有心思跟她扯皮啊？

  高瞪眼繼續不急不緩道：「茅盾在創作的時候就發生過一件很有趣的小故事，那是他寫《子夜》的時候……」

  我無奈道：「高老師您有事嗎？」

  高瞪眼這才說：「哦，我是說寫不出來的時候不如出去放鬆一下，你下午有時間嗎？」

  「我下午……您還有建議？」我心說高瞪眼難道有雙重人格，平時寶相莊嚴，一到節假日就換上黑框眼鏡緊身皮衣上酒吧泡著？我不禁先寒了一個，其實相對這個，我更怕高瞪眼把我約到圖書館聊文學……

  高瞪眼語氣空前慈祥道：「是這樣，我姑娘也很熱愛文學，平時我工作忙，也顧不上陪她聊天，你下午要是不忙的話不如你們出來見見面，交個朋友？」

  「啊？」

  「她就在咱們本市醫院做護士，今年25了。」

  「啊？」

  「對了，我這姑娘她跟你一樣，也是見了異性特別緊張，連話也說不出來，我想你們兩個要是在一塊說不定會很有共同語言。」

  「啊？」我渾身衣服瞬間被冷汗濕透，這尼瑪……這尼瑪是要給我介紹對象啊！

  「誒，你下午到底有沒有時間啊？」

  「我……我儘量。」

  「看來是有，那就這麼定了，我幫你們在萊茵河咖啡館定了位子，下午2點鐘，說好了啊。」

  我苦笑道：「高老師還挺時髦的嘛。」這老滅絕居然不是安排我們到圖書館？

  高瞪眼笑呵呵道：「我也不是老古董，現在的年輕人不是講究個氣氛嗎？好，那我讓我女兒到時候跟你聯繫啊，她叫盧拉。」

  掛了電話我先衝到一個冷飲攤上灌了一瓶冰鎮礦泉水，冷汗還是一層一層地出，哪吒納悶道：「小強哥你練的什麼功夫——你比敖丙還像海里的呢。」

  我顧不上理任何人，直接給王芳打電話。電話接通後我劈頭蓋臉道：「給我找趙倩倩！」

  王芳納悶地把電話交給女兒，小聲說：「是小強的電話，找你。」聽電話里的聲音他們都在機場，趙國忠笑嘻嘻道：「小強找倩倩幹什麼？」

  「餵？」趙倩倩接過了電話。

  「你給我惹的好事！」我咬牙切齒道。

  「我給你惹什麼事了？」

  「高瞪眼要把她閨女介紹給我，你說什麼事？」

  「噗——哈哈哈哈。」趙倩倩愣了一下之後狂笑不止，「我說她問你電話的時候特含情脈脈呢，原來是想當你丈母娘啊。」

  我哀嘆道：「我這兩天可好了，岳父丈母娘都有了，還不是一家的。」

  「嗯？什麼意思？」

  「你別管了，話說她閨女你見過沒？」

  「沒有啊。」

  「靠，那要是跟她一個德行我還不如去死呢，我決定了，下午我不去了。」

  趙倩倩頓時急了：「別呀，你要不去我怎麼辦？我可在人家手裡呢。」

  「那你也不能犧牲你小強哥的幸福啊！」

  「一年，你就忍一年，大不了上高二我就轉理科班。」

  「一個小時我也忍不了，她說她閨女見了男人話都不會說，她覺得我也是這樣才把閨女介紹給我的，像我這種輕度話嘮一見面不就暴露了？」

  趙倩倩忍著笑道：「說不定是個大美女呢，你憋住不說話不就行了？」

  「那我倆就默默無語對視一下午？一句話也不說？」

  「萬一就對上眼兒了呢？」

  「少扯，反正我不去。」

  「小強我求求你了，我保證明年一定轉理科。」

  「別說得你多偉大似的，你本來就偏理科。」

  「就是一年嘛，你閒著也是閒著。」趙倩倩小聲道，「你要不答應我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再說，說不定人家看不上你，這不就皆大歡喜了？」

  「你可別激我，沒用！」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謝謝小強！」趙倩倩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你……」我失魂落魄地收起電話，冷飲攤老闆沖我伸手道：「給錢，兩瓶水4塊。」這麼會工夫我渾身上下已經一股海蠣子味兒了。

  天界娃娃問我：「小強你打算怎麼辦？」

  我反問它：「你說我去不去？」

  「去吧去吧，這年頭見了男人就說不出話來的女人我也想見見。」

  哪吒道：「小強哥你有事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還帶著哪吒呢，這會回家肯定是來不及了，看來也只有帶著哪吒去相親了。想到這我忽然心生一計——不如索性將錯就錯，相親還帶個人對方應該就明白我的心思了吧？

  我揮手道：「走，跟哥相親去！」

  萊茵河咖啡館離我們可著實不近，我趕過去時離約會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到了高瞪眼訂好的卡間，我拿起菜單看了一圈，先給哪吒點了份飯，然後叫了一杯咖啡，心裡在暗暗琢磨：高瞪眼的女兒，這個盧拉為什麼會見了男人就說不出話，我的情況那是信口胡謅的，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種病？想了一會也就明白了，這肯定跟高瞪眼的教育方法有關，可以想像，攤上這樣的媽，這姑娘20歲都未必見過男人吧？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弱弱的聲音道：「請問……你是趙倩倩的舅舅嗎？」

  我抬頭一看，這姑娘長髮披肩，穿了一套有些過氣的白色連衣裙，五官清秀，雖然說不上絕色，但也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天界娃娃吹了聲口哨——MB它技能倒是不少！

  「你是盧拉？」

  「是我。」

  「我是甄……王廷強，請坐吧。」我瞄了一眼表，現在時間是1點50分，這種約會提前到的姑娘可是真的少見，也說明她心裡很緊張，唯恐有什麼節外生枝的地方，所以乾脆提前到位。

  她坐在我對面，見有外人在場便沖哪吒點頭微笑，哪吒不明就裡，我示意他只管吃，哪吒於是繼續低頭大吃。

  剩下我和盧拉相對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半晌，盧拉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媽說的是真的，你見了女孩兒都不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