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兒

  幸福大街並不算最繁華的地帶，但也屬於鬧市區，四大天王吹起來這個充氣城堡幾乎把馬路擋了個嚴嚴實實。

  我跟劉老六說：「咱們這麼搞太大張旗鼓了吧？」

  劉老六不緊不慢道：「我有準備。」他從三輪車上拿下一摞圓錐形路障來，跟我說，「把馬路兩邊封上。」

  「這……」我說，「被人揭發了怎麼辦？」

  劉老六又從車上拿出幾套電工服交給四大天王道：「換上，站在路口，就說電路維修很危險。」

  我五體投地道：「這些東西你都哪淘換來的？」

  劉老六得意道：「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快把龍珠放進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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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西怎麼用？」

  敖廣道：「放在氣墊中間就行。」

  我跳上氣墊，把龍珠端端正正擺在正中間，現在是萬事俱備，只等著劉小六掉下來。

  我看了看表，剛過12點半，天上晴空萬里，絲毫沒有要大降活人的跡象。我問劉老六：「你算準了嗎？」

  劉老六道：「應該沒問題。」

  「你們這都是怎麼算的呀？」

  天界娃娃道：「就是靠感應，就像夜裡對開的兩輛車打的車燈一樣，但是隨著天氣時間的不同感應的清晰度也不同，四大天王是一起落下來的，我就只感應到了魔禮壽。」

  我問劉老六：「你的感應不會錯吧？」

  還沒等劉老六說話，天界娃娃道：「來了！」

  我抬頭一看，天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正在以很明顯的速度往下降落，我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我們的氣墊很難說準確無誤地接住對方，四大天王誤打誤撞地都沒出什麼事，劉小六就不一定了！

  那黑影越來越清晰，逐漸已經能看出是一個人的輪廓，我不禁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好在人們聽說這裡電路維修生恐殃及池魚，都躲得遠遠的，也沒人在留心我們到底在幹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影轉瞬即至，噗通一聲掉進氣墊城堡里，定海龍珠忽然大放光輝，似乎產生了一股霧氣又在那人身上託了一把，就算這樣，那人仍然被氣墊高高彈起，復又落下，反覆幾次，這才慢慢減緩了速度。

  我已經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穿了一身古裝，頭髮飄逸，他又彈了幾次，終於落在了喜羊羊的頭上，我第一個沖了上去——我十分想見天界的第一美女劉小六小姐，形容女人美貌常說美若天仙，這在劉小六身上弱爆了！

  可我第一眼見到來人的時候就有些失望，以我多年宅男的眼光，這人首先身材就不夠前凸後翹，雖然也算欣長，尚有一種發育不完全的感覺，看髮型也不是仙女那種飛雲髻，而是簡單的兩個抓髻，他面朝地趴在喜羊羊身上，顯然還暈眩不已。

  我小心地走上去道：「你沒事吧？」

  那人緩緩爬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來我更是大吃一驚——這人眉目清秀，竟然是一個美少年！

  「這……」我回頭張望，劉老六是第二個衝過來的，他也意外道：「哪吒，怎麼是你？」這美少年居然是哪吒！

  哪吒迷迷糊糊道：「玉帝？」

  劉老六急道：「六公主呢？」

  「六公主？沒見過啊。」

  劉老六跺腳道：「還是算錯了！」

  就在我們詫異的時候，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小畜生，原來是你？」

  我扭頭一看，見敖廣目光灼灼地盯住哪吒，幾乎要噴出火來，哪吒一骨碌爬起來，淡淡道：「原來是老龍王！」

  敖廣往前一撲，喝道：「小畜生我跟你拼了！」

  我們趕緊抱住老頭，敖廣張牙舞爪道：「小畜生，你還我兒命來！」

  哪吒瞪視著敖廣一字樣一句道：「你再罵我一句，我就扇你八個耳光！」

  我拽著敖廣之餘不禁暗暗好奇，忍不住問：「為什麼是八個？」

  天界娃娃道：「哪吒有三頭八臂，一組耳光正好八個。」

  「一組？」我哭笑不得。

  敖廣冷笑道：「你還以為你在天上呢，你的三頭八臂也不好使了吧？」

  哪吒聞言微微一晃身子，頓時幻化出三個腦袋八條手臂，哼了一聲道：「你想上來試試？」

  眾人都吃了一驚，我問：「不是沒有法力了嗎？」

  天界娃娃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哪吒當年割肉剔骨，他的身體是太乙真人用蓮藕做的，所以雖然失去了法力仍然不影響他變身，這就跟人天生長了六指兒一樣……」

  敖廣也嚇了一跳，動作遲緩了很多，嘴上兀自道：「我怕你不成？小強你放開我！」

  天界娃娃道：「聽他的，放開。」

  我冷丁一鬆手，敖廣還在原地做出奮力前撲的樣子，只是兩腳生根，說什麼也不肯往前，還像有人在拽著他一樣。咋咋呼呼道：「你們放開我！」

  我用指頭戳了戳他後背道：「我們沒攔你……」

  「呃……」敖廣收了架勢，憤憤道，「老夫不跟你一般見識。」

  哪吒站在原地冷冷道：「當年我割肉剔骨，靈魂在三界遊蕩了許久才被我師父收容，你還想怎樣？」

  敖廣道：「呸，你割肉剔骨那是你跟你爹之間的事情，我兒子的命你還沒賠！」

  哪吒道：「你兒子敖丙乖戾無禮，我抽他龍筋都算便宜他了！」

  「你！」敖廣氣結，偷眼看看我，我往後退了一步道：「我不拉你。」我算看出來了，老敖根本沒膽子跟哪吒單挑，似乎以前吃過很大的虧。

  劉老六蹲在地上道：「我說兩句吧——以前的恩怨都放一放，現在天界有難，正是需要我們同仇敵愾的時候。」

  敖廣道：「誰跟他同仇敵愾？」

  劉老六點了根煙，不耐煩地一揮手：「那你去呀，去跟他拼命，我要拉你我是孫子！」劉老六這會也正煩著呢，本來這次是接閨女，沒想到掉下來的卻是哪吒。

  哪吒三個腦袋分別看往三個不同方向，八條胳膊像螃蟹似的長了兩排，看去分外恐怖，我趕緊說：「兄弟，你也收了神通吧。」

  哪吒這才恢復常態，對敖廣置之不理，和四大天王還有劉老六一一見禮，劉老六憂心忡忡道：「連你也下來了，這麼說天上的情況更糟了？」

  哪吒嘆氣道：「回玉帝，確實是這樣。」

  劉老六把菸頭踩滅道：「先這樣，散了吧——哪吒跟著小強，老敖你不許鬧彆扭了，等咱們把這次劫難度過去你兒子的病包在我身上，哪吒你也得謝謝老敖，要沒有他的定海龍珠你起碼得摔個半身不遂。」

  敖廣道：「我不用他領我情，早知道是他下來我死也不會把龍珠借給你們的。」

  哪吒針鋒相對道：「你倒是肯說實話。」

  劉老六擺擺手，對天界娃娃道：「娃娃也幫我留意一下六公主的動向。」說著跨上三輪車，吱扭吱扭地去了。

  敖廣招呼四大天王把充氣城堡收了，龍珠也懶得要回，瞪了哪吒一眼也走了。

  天界娃娃給哪吒介紹我說：「這是小強，咱們天界的代理人，以後你們恢復法力全靠他了。」

  哪吒沖我一抱拳道：「辛苦小強哥了。」

  我撓頭道：「你今年多大了？」

  哪吒道：「按天界的年紀算，我16。」

  「哦，那你是得叫我哥。」

  哪吒脖子上挎著一個銅圈，肩膀上有一段紅綢飄擺，手裡提著一對輪子，這應該就是他賴以成名的三件法寶：乾坤圈、混天綾和風火輪，這孩子眉清目秀，給人感覺卻一點也不娘炮，眼神清澈堅毅，氣質爽朗，這才是名門之後世家子弟的風範。

  我打量打量哪吒道：「哥先領你換套行頭你沒意見吧？」

  哪吒痛快道：「你說怎麼就怎麼。」

  路邊就有服裝店，我帶著哪吒換了一身襯衫牛仔褲，配上哪吒那一頭飄逸的長髮——反正就沖這賣相扔給他把吉他往地鐵口一站，不會彈也照樣有人給錢。

  最後還是哪吒看著街上人來人往主動提出：「小強哥我頭髮是不是太扎眼了？」

  「你捨得剃？」

  哪吒無所謂道：「捨得呀，怪熱的。」

  到了理髮店，理髮師問哪吒：「你想要哪種髮型？」說著一指牆上的各種韓國組合洗剪吹，「現在就流行這個。」

  哪吒看了一圈指著我的半寸說：「就剃個我哥這樣的。」

  理髮師依依不捨道：「都留這麼長了多可惜呀，張根碩不愛？」

  哪吒執著道：「不愛！」

  最後在理髮師的忍痛割愛下，哪吒被理成了剛還俗半個月的小和尚。等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我不由得暗暗叫了一聲好——果然只有真帥哥才敢剃圓寸，我們的三太子真是潮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