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他，顧長志

  「你們，一起上吧。」

  從王座之上起身的清朧，身軀真如通天一般，陣陣狂風自天頂吹掠而過，那道偉岸之影幾乎將整座神域都籠罩覆蓋。

  「嗖！」

  白袖不再猶豫，他鬆開熄燭。

  第二箭擊碎風雷！

  這一次，白袖瞄準的是清朧額首！

  

  【阿喀琉斯之踵】的加持之下，白袖所射的每一箭都變成了致命之箭！

  但正如清朧所說……

  他的【無量】可以格擋世上一切攻擊，先前第一箭之所以可以讓他流血，是因為他毫無防備，可如今則不一樣了！

  箭矢撕破長空，在虛空中划過一道筆直狹長軌跡，然而進入天空神域之後，這一箭的速度慢了數十倍，上百倍，仿佛陷入泥沼之中！

  「無量……」

  孟西洲神色微變。

  這一次，清朧成功鎖定了白袖射出的熄燭之箭，【無量】很是輕鬆的將箭矢攔截！

  這五年內陸戰爭風起雲湧，三洲會盟高層不止一次提出發起總攻的建議，但都被孟西洲以時機不夠成熟的理由拒絕了……因為她在禁忌書樓之中看到了一角未來，在會盟高層看來，他們手握數百枚天鞘飛彈，這樁大殺器一旦祭出，戰爭將會以極快的方式終結！

  但在孟西洲的視角中，並非如此。

  天鞘武器對於普通超凡而言……的確是降維打擊。

  但對這場戰爭而言。

  抹除上城，才是最重要的。

  她曾在禁忌書樓中模擬過提前發動總攻，動用天鞘打擊的畫面，毫無疑問整座中洲都會被天鞘打擊重創……但唯獨上城，最重要的上城，安然無恙！

  現在她明白原因了。

  清朧的【無量】，幾乎是立於不敗之地的無敵防禦手段……如果會盟高層真的對上城傾盡全力發動天鞘打擊，最終結局註定失敗。

  清朧憑藉一己之力，就可以將這些天鞘武器盡數攔下！

  唯一消耗的……就是天空神域的超凡源質。

  「動手！」

  孟西洲低聲厲喝，對不遠處的旅者投去神念。

  被「酒之打擊」狠狠鑿了一擊的旅者，神色痛苦，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他已經簽訂了靈魂契約，別無退路！

  「殺！」

  冢鬼單薄的身軀忽然爆發出磅礴的能量，這位舊日神座的背後展開一對漆黑的巨大羽翼，清朧冷笑一聲，輕打一個響指，整座天空神域的雲霧都向旅者涌去。

  雲鏡權柄並不是只有「窺伺」和「監察」的效能。

  在清朧手中。

  雲鏡權柄具備極其強大的殺伐之力！

  滾滾大霧，圍繞成陣，幻化成千萬枚鋒利鏡片，不過方圓百米之地，被雲鏡迷霧籠罩之後，忽然變得巨大無比，這裡仿佛另成世界，旅者雙手抬起格擋在面前，以巨大羽翼包裹身軀，他同樣也是空間本源的參悟者，清朧的「困陣」可以困住世上絕大部分的超凡者，卻困不住他。

  下一刻，這道漆黑羽翼身影便衝出層層雲霧的圍殺。

  旅者渾身都是鮮血！

  他雙手燃起幽暗之火，反手持握兩把燃火短刃，對準清朧刺擊而下！

  當年巔峰時期，他便對這位天空神座很是忌憚……

  通過冥王的交易，他早早窺伺到了這裡的領袖實力。

  七神座中沒有弱者。

  似乎只有一位酒神座，實力稍遜。

  至於清朧，顧長志，都是極其難啃的骨頭！

  也正因如此，旅者心中才會生出「避戰」念頭，選擇和冥王聯手。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如今他不可避免地參與到這場神戰之中，而且還失去了巔峰期的那份實力！

  自己最大的底牌「熄燭」，還在白袖手中。

  「想硬拼火種強度麼？」

  清朧面無表情看著衝殺而來的旅者，他既已從王座之上起身，便不會後退一步。

  天空火種如大日一般升起！

  清朧輕輕抬掌，身前三尺之地，一面虛空壁壘拔地而起！

  旅者竭盡全力，將雙刃刺出，插在那面壁壘之中！

  他引召出自己剛剛在中央城熔煉的那枚火種！

  旅者火種散發出青色的詭異輝光，此刻兩枚火種在各自主人的驅使之下，爆發出恐怖的能量！

  天空火種直接碾壓而過——

  旅者火種在虛空之中劇烈震顫，發出尖銳爆鳴之聲。

  「噗！」

  旅者再次倒飛而出。

  他的雙刃刺入天空壁壘之中，瞬間就被消融，但下一刻孟西洲瞬身出現在了旅者倒飛的位置，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旅者火種鑿擊的位置！

  天空的確很強。

  旅者的全力一刺，只是在清朧引召的壁壘之上，刺出了極其淺淡的一道白痕裂口。

  但……

  這畢竟是一道裂口。

  孟西洲伸出手掌，光明火種的聖輝在她掌心凝聚，化為一把細長之劍，這一劍接替了旅者的短刃，刺入了清朧的壁壘之中，原本細狹的缺口開始擴大。

  清朧冷漠的面容出現了一絲詫異。

  但只有一瞬。

  這抹詫異便被強硬壓下，清朧前踏一步，他同樣伸出手掌，竟是直接握住了光明長劍刺穿壁壘的那部分劍尖。

  「？？？」

  孟西洲瞳孔收縮，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清朧。

  該是有何等的自負，才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把劍，再往前刺上一段，便可以刺入清朧的胸膛……

  但恐怖的壓力，伴隨著清朧五指的合攏，傳到孟西洲的肩頭！

  清朧在掌心之中動用了「無量」。

  光明長劍如冰雪一般飛快消融，這把長劍別說再往前遞，就連保持形狀都無法做到！

  「就只有這些手段麼？」

  清朧攥握著光明之劍，俯視孟西洲，他的聲音如鍾呂一般傳盪，震耳欲聾！

  「唔……」

  被握住長劍的孟西洲，已經沒有退路，她的面色，比先前被一擊擊退的旅者更加蒼白，因為她連抽身離開都做不到，只能在這裡與清朧硬撼。

  源之塔是清朧的主域！

  在這裡，他的火種之輝完全壓過了旅者和光明兩枚火種的總和！

  便在此時——

  轟！轟！轟！

  三道劇烈的轟鳴之聲響起，遠天的白袖猛地張弓搭箭，這一次他接連射出三箭，熄燭大弓的每一次開弦都需要付出代價，三箭齊出之後，白袖鼻腔流出鮮血，他的神情依舊冷靜，目光死死盯住箭矢的落點。

  第一箭，被天空神域的【無量】直接攔住，凝滯懸停！

  但第二箭迅速銜接而來，撞擊在前一箭的箭尾，兩箭疊加在一起的恐怖能量在天空神域上方綻放！

  這一次，【阿喀琉斯之踵】鎖定的不是清朧。

  而是清朧的【無量】。

  這世上一切有形的，無形的，皆有弱點。

  無論有形，無形。

  對熄燭而言，一切物事，只要可視，便皆可滅。

  第三箭，划過這場盛大絢爛的爆炸風暴，擦著孟西洲的髮絲，直接刺入虛空壁壘的缺口縫隙之中！

  這世上的雪崩，往往都是因為很小的一粒雪塵被撬動。

  越小的動靜，越不會引人注意。

  而等到真正雪崩的那一刻。

  無論多麼龐大的雪山，都會在數秒之內盡數坍塌！

  白袖的第三箭，終於讓清朧冷漠的面色，產生了變化，他不得不鬆開手掌，放棄對孟西洲的壓制，動用全部的【無量】去鉗制這突破自己封鎖的第三枚箭矢。

  最終，這引爆了小半座天空神域的熄燭第三箭，被清朧強行壓滅。

  而得以全力施展的孟西洲深吸一口氣，選擇將光明之劍貫穿到底！

  轟的一聲！

  天空火種凝聚的那面壁壘，被一劍擊破。

  孟西洲仗劍前行。

  清朧飄然後退。

  他自然不會讓這把劍真的刺中自己。

  下一刻——

  專打精神的「酒之打擊」便在孟西洲心湖之上落下！

  轟！

  孟西洲面色蒼白，喉嚨湧起一抹甜意，但她硬生生將這抹鮮血咽下，心湖被清朧轟擊一下，只是短暫空白一瞬便立刻恢復如常，她眼神中燃起比先前更熾熱的殺意，這一劍最終成功刺入的清朧的三丈之內！

  但……並沒有入骨入肉！

  「按」滅熄燭第三箭之後，清朧將【無量】重新撤回，光明之劍最終撞擊在無量之上——

  孟西洲被反震之力彈開，一聲悶哼，撤劍後退。

  那把三尺利劍則是在半空中炸開，化為無數金光碎屑！

  漫天金色光雨在二人中間拋灑。

  孟西洲心湖被錘一記，神色慘白，手掌按住胸口，但眼中卻並無痛苦之色。

  因為此刻伴隨著金色光雨，一同在空中飛灑的，還有清朧身上的一角衣袍。

  這一角衣袍，乃是清朧在後退過程之中，被光明之劍撕裂斬下！

  雖然仍是占據上風，但清朧的神情並不比孟西洲好看多少……因為他不僅退了，而且還受了傷，光明之劍的劍意聖輝撕裂了他的衣袍，也擦中他的肌膚。

  這其實是一道幾乎可以忽略的傷勢。

  但對他這般驕傲自負的神座而言，這一劍，是不可接受的。

  在「信息公開」的情況下，他還是被熄燭加光明火種的攻擊打傷！

  最重要的是……

  這一劍之後，清朧原本澄澈平定的心湖，忽然掠現出淡淡的不祥預兆！

  這種感覺，即便是當年對決白朮林蕾，也不曾有過。

  清朧皺起眉頭，冷冷振了振衣袖。

  他看著那被斬去一角缺口的衣袂，感受著心湖傳來的精神預兆。

  難道……

  眼前的四人，真的可以給自己帶來重創？

  ……

  ……

  剛剛的三人合擊，效果並不算太好。

  但總算是讓原先被「碾壓」的戰局，變得不至於那麼慘澹。

  最先出手，也是最先被破招的旅者，用力擦去唇角的鮮血……他現在算是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叫到這座戰場了。

  清朧每一次出手，看似風輕雲淡，但實則力度極重極重！

  這種戰鬥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本源強者可以參與的。

  自己熔煉火種之後，雖然狀態低迷遠不如巔峰時期，但高低是位正牌神座。

  打不過，但能抗。

  這場戰鬥中，他的定位就是率先出招，而後用力承傷。

  「餵……」

  旅者聲音沙啞，傳遞精神：「要我挨打，我沒意見。但你們謀劃如此之久，不會就只有這簡單的幾招吧？」

  剛剛挨了一頓毒打，孟西洲只是撕掉了清朧一角衣袍！

  勝算……實在渺茫。

  「當然不會……」

  孟西洲也在擦拭唇角鮮血。

  通過禁忌書樓觀察源之塔如此之久，這場神戰自然不是簡單的籌碼疊加。

  「你沒發現，有一人始終沒有出手麼？」

  孟西洲的話語，讓旅者微微一怔。

  他皺起眉頭，看著源之塔盡頭的那道瘦小身影。

  顧小滿最先踏入天頂神域，挑起了這場神戰。

  而如今，她躲在最後方，存在感幾乎為零。

  剛剛的對決……顧小滿根本就沒有參與的意思！

  事實上，旅者也沒指望這位酒之主傳人能夠做些什麼，他並不認為這位連本源都未曾參悟的小姑娘，可以在神戰中發揮作用。

  「無量的防禦很強，但如果我們創造一個『無量』無法抵達的地方，並且讓清朧無法進行防禦。」

  「那麼殺死清朧，就成為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孟西洲輕輕傳音，道：「剛剛我們已經證明了，他會流血。既然他會流血……那麼他就一定會死。」

  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

  但挨了一下之後，旅者對殺死清朧的計劃持有強烈的懷疑。

  「創造一個無量無法抵達的地方？怎麼創造？靠誰創造？」

  旅者皺眉，困惑道：「難道是……她？」

  「不錯。」

  「靠他。」

  孟西洲深吸一口氣。

  她站定身子，以神力將漫天光雨固定，此刻的天頂神域一片絢爛，顯得極不真實。

  剛剛的對決……擊傷清朧並不是主要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讓顧小滿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催動精神，與信封中的顧長志精神進行共鳴。

  【湮夢】的能力是顛倒真實與夢境。

  源之塔尖幾近通天，這裡是清朧登神之地，亦是普天之下最接近穹頂的位置。

  而如今。

  在這片天頂神域之中，重新被辟開了一片金色土壤。

  這片土壤之中，立著模糊淺淡的巨樹虛影。

  顧小滿就坐在樹下，她在顧慎的夢境之中看到過這番場景……她知道，顧慎哥哥的「淨土」是顧長志先生留下的傳承。

  此刻。

  她將信封中的精神力量，全部用來擬造【湮夢】，重塑這片四季曠野。

  退回王座之處的清朧，怔怔看著這一幕。

  他感到自己的神域之中，缺失了一塊。

  那片紮根雲端，在夢境中開闢而出的金色土壤……並不受自己掌控。

  而在金色光雨的拋灑之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徐徐出現。

  「顧……」

  清朧不敢置信地看著金色光雨下的那個男人。

  他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顧長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