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王座的鑰匙

  炙熱的岩漿，在巨量海水的衝擊下冷凝形成分層的黑色玄武岩。

  楚子航和昂熱踏著巨浪之上的黑岩，朝著黑龍的頭顱狂奔，手中染血的刀劍愈發狂暴。

  左眼被毀的黑龍徹底瘋狂，數百米長的身軀掀起漆黑的海潮。人們眼前的世界如同被瘋子肆意塗抹的畫紙，一切都是模糊與混亂。

  黑龍從在海上出現的那一刻起，從未離開最初的位置，只用吐息攻擊遠處的目標，致使學院的眾人懷疑祂或許不能整體移動。

  黑龍遊動時，海水沒對他造成任何阻礙，魁偉的龍軀如同行進的島嶼。

  當祂之前隱藏在海面之下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時，屠龍者們終於明白了黑龍痛苦的根源。

  黑龍的下半截脊柱上生長著數百根修長的純白色骨刺......不，那是白色的刺槍。

  兼具大理石和金屬質感的白色刺槍，交叉著貫穿黑龍的脊柱，每一節脊椎都被兩根刺槍深深刺入。從脊柱中部開始，延伸至龍尾末端。

  那些刺槍構造著一個又一個完美的X形，即傾斜的十字架。沒有生物能承受這樣的酷刑，而流淌神之血的龍裔，卻能背負極致的苦痛繼續存活。

  所有刺槍上都有明顯的磨損和裂縫，其中不少已經斷裂，但它們的「整體」仍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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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近距離觀察，就會注意到十字刺槍之間相互連接的銀色絲線。

  刺槍從脊柱骨縫隙中刺入，卻沒有完全切斷神經。銀色絲線在黑龍的身體內部穿行延伸，束縛著血肉、神經、骨骼，構造著繁盛如世界樹的三維花紋。

  下方的刺槍長度更為可怖，它們釘穿了黑龍的身體，無數的銀色絲線向著海床延伸。

  刺槍和銀絲在漫長的時間裡化為黑龍軀體的一部分，對其降下永無止境的折磨。數不清的傷口隨著祂的遊動而崩裂開來，

  他們在黑龍的吼聲中所感受到的痛苦與絕望，並非錯覺。

  這裡不是黑龍的國度。這裡是祂的監牢。

  左眼被毀帶給祂的是憤怒。至於那疼痛，相比於祂遭受的苦難不值一提。

  「真是悲哀啊......取得了通向王座的鑰匙，卻通向了歧途。」

  耶夢加得說不清楚，血統凌駕於四大君主的黑龍，更靠近神祇還是野獸。

  被熔岩包裹的楚子航斬破海浪，如同一座活火山撞上純黑的龍翼。

  他在廝殺中逐漸理解著大地與山的權柄。那是極致的威能，從靜默中爆發的偉力。

  羅某曾經多次暗示耶夢加得在力量上的匱乏，但他明白其權柄所具備的潛能。

  熔岩在黑翼上炸開，高溫焚燒著膜翼組織，應力在翼骨中傳導迴蕩。

  視力受損讓黑龍的反擊慢了半拍，楚子航躲開爆射的骨刺，瞄準龍翼上的「眼」再次出劍。

  細密的裂縫在相互嵌合的數千根龍骨中蔓延，而應力在流動中不斷削弱，沒能徹底毀掉龍翼。

  楚子航自身的力量在爆血後與掌握力的初代種仍有差距，他無法完全發揮耶夢加得權柄的潛力。

  黑龍依然在朝著YAMAL號突進，速度僅是略有減緩。

  重水核反應堆機組提供的恐怖動力，在黑龍龍軀的力量面前像個笑話。不出十秒，這艘超級破冰船就會被龍軀正面撞擊，3米多厚的鋼鐵外層此刻無法提供任何安全感。

  龐然的龍軀在海水中翻滾起伏，而昂熱一直緊貼在黑龍的身軀上極速奔跑。

  他的速度已經快到像是無視了物理定律，無論在怎樣的角度奔跑都沒有絲毫減速，背後龍翼提供的動力不停增強。

  虛幻的亞特坎長刀切入巨龍的血肉，隨著昂熱的奔跑斬出數米、數十米長的傷口，龍血噴灑如若沸騰的紅雨。

  天空降下冰晶凝結的不規則箭矢，海面下射出岩石構造的長矛。這不同於言靈那樣的精密領域，只是通過對四大元素的本能操縱進行攻擊。

  海潮陷落，岩床湧起，石刺荊棘突向高空。

  吼！

  黑龍向著YAMAL號撲擊，脊柱上的十字刺槍撕扯著祂的身軀。

  昂熱和楚子航的攻擊只能破壞祂的肌肉和血管，至多斬裂龍骨而無法切斷。兩方龍軀的級別差異過大，心智、技巧、勇氣也無法跨越這層鴻溝。

  上百米長的破冰船，整體被籠罩在黑龍的陰影中。

  被囚禁的魔鬼嘶吼咆哮，無數撕裂傷中溢出的龍血流遍漆黑的身軀，暴露在外的骨骼釋放著威嚴的暗金色光輝。

  他媽的，折磨您的又不是我們。

  直面死神的恐懼感湧上路明非的大腦，他卻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他舉著巨型金屬塔盾站在船前，可他的盾勉強比黑龍的指甲蓋大上一點。

  「小魔鬼！」

  無人應答。

  「路鳴澤！出來！」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他總感覺小魔鬼最近的狀態有些不對。明明是自稱全能的魔鬼，路明非卻覺得他最近出現時，好像失去了以往那樣絕對的掌控感。

  加上路鳴澤反覆強調第三次交易有風險，讓他覺得小魔鬼出了問題。但這問題未免太過嚴重了。

  三十多米高的巨浪凍結為冰牆，擋在黑龍的面前。

  龍軀攜帶的恐怖動能碾碎了冰牆，黑色巨爪拍碎不停凝結的冰層，重擊全力釋放言靈的利維坦。

  這隻白鯨為什麼要保護YAMAL號？船員們無法理解。

  利維坦悲哀的鯨歌在黑夜中迴響，祂透支全部的言靈力量，釋放神跡般的低溫。

  瘋狂狀態的黑龍沒有取消利維坦的言靈，而是用壓倒性的暴力展開進攻。

  被低溫凍結壞死的軀體迅速再生，狂暴的亂流將領域擊潰，巨爪深深刺入白鯨的身軀，撕出猙獰的開放性創口。

  黑龍僅剩龍骨的左翼垂直切下，那是刃長數十米的巨型戰斧，狂暴地斬擊YAMAL號的甲板。

  在令人雙耳失聰的轟響中，破冰船從船體前中部被暴力切裂，在三分之一的寬度被自上而上整體貫穿。

  如果不是利維坦的阻擊，黑龍全力的攻擊或許會將整艘船切斷。

  海水湧上甲板，YAMAL號還在行進，那狂暴的一擊沒有命中反應堆機組。

  光，足以致盲級別的烈光。

  路明非意識到，這一次，小魔鬼沒辦法來救他了。

  審判！

  這是女孩最後的一擊，徒手的揮擊，卻釋放出凌駕刀劍的肅殺。

  無形的審判之刃切開黑龍近距離下的吐息，而龍血的劇毒也在繪梨衣的體內爆發。

  黑龍注意到了紅髮的女孩。祂的思維雖然混亂，但也能記得反覆阻擋祂攻擊的小螞蟻。

  吐息蓄力，朝向紅髮的巫女，二度爆發。

  路明非沒有猶豫，沖向灼目的光芒。他有賭的資本，他的言靈是「不要死」。

  此時，另一個人，一個陰影中的旁觀者，卻猶豫了。

  時刻關注路明非，保護路明非，其他一切人都不重要。

  他是新世界的鑰匙，承載著所有混血種的命運。

  這是她的職責，甚至是天命。

  老闆失蹤，僅靠古龍血清，酒德麻衣無法插手與黑龍的戰鬥。她只是個負責保護路明非的奶媽。

  但救下衝鋒的「主角」，讓那個女孩在黑龍的攻擊下去死，那她所謂的天命又算是什麼東西？

  龍化的酒德麻衣從陰影中現身，極速沖向甲板中央，帶著接近昏迷的女孩躲開了攻擊。

  與此同時，熾白的光芒吞噬了路明非。

  酒德麻衣，違反了老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