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復活

  由於換色版諾瑪的搗亂，撒瑪利亞入侵獲得的資料有大量缺漏。

  【文字信息採用加密語言，當前設備無法破譯。】

  羅隱迅速拍了一百多張照片，詳細記錄下反應堆機房中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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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先上去，這麼多東西我們兩個人帶不走。」

  各類設備的重量都是半噸起步，休眠中的克隆混血種也不宜喚醒，鬼知道他們腦子裡被灌輸了什麼記憶。

  羅隱猶豫了半秒，最終沒有順手做掉克隆博士。以這廝的技術力，很適合往死里壓榨。

  而且赫爾佐格這樣的物種一般不用審問，起步判個終身監禁不會冤枉他的。

  負四層中的衛兵除了被獵犬咬死的，暈厥的，嚇瘋的，已經全體跑路了。物資倉庫的鐵門大開，高熱量食物被搜刮一空。

  看來這些複製人的戰鬥意志也僅僅是略強於常人，大腦沒什麼特殊的機制。

  羅隱挨個扇醒還活著的衛兵，用手機循環播放著「你下崗了，快逃！」

  衛兵們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亞裔年輕人富有親和力的笑臉，但他的外貌和剛才的龍類越看越像。

  「真是優秀的亞種......」

  羅隱卡準時機刺出天叢雲，釘穿朝他撲擊的龍血獵犬。這東西掙扎時迸發出的力量，讓他覺得自己在掰動一頭駝鹿的犄角。

  「學院的教科書上沒有提及過這樣的亞種。幾類犬形亞種力量沒有這麼強，更不可能被馴化。」

  「沒錯。像是新培育出的品種，進化派的龍血研究成果不少啊。」

  羅隱想起，幾個月前在李霧月刺殺龐貝的度假小屋，也出現過一模一樣的獵犬，屍體。

  龐貝與進化派之間大概有深度合作，或者，加圖索家就是獵犬的培育者，龐貝則是進化派的巨頭之一。路麟城和龐貝描述「暗面君主」時用的是「他們」，不止一個，而龐貝從沒說過他自己不是暗面君主之一。

  羅隱三下五除二地斬斷幾條龍血獵犬的脊椎，代價是身上被撓了幾道。這些獵犬強悍的生命力，容易讓他聯想到水王。

  蘇茜走到樓道前，正上方牆面上釘著一條背生骨翅的死侍，它的臉部還有一小部分是人類的皮膚，被包圍在猙獰鱗甲之間。

  羅隱注意到它的尾巴末端被刀劍整齊地斬斷了。是刺穿蘇茜右肩的那根骨刺。

  蘇茜從死侍胸腔內緩緩拔出黑劍，振去上面的污血。她將一件染血的衛兵制服蓋在死侍身上，輕輕嘆息。

  兩人都能猜到，這裡少量的幾條死侍，並不是自主墮落的。

  ......

  如果列夫米拉年輕40歲，此刻他一定會興奮得大吼，一邊吞吞吞一邊大力扭動身體。

  但以他今年62歲的高齡，加上他日漸消退的心血管功能，冰上競速運動實在太過刺激了。

  失聯六分鐘後，僱主終於給他發了條消息，讓他帶著附近所有屍守趕去一個地下庇護所的位置。

  接到命令的屍守頭子直愣愣地盯著他，金燦燦的豎瞳一點都不帶眨巴的。列夫米拉覺得餓了半個月的北極熊和屍守一比，都稱得上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幾支蟄伏的屍守小隊破開凍土層，用最快速度包圍了列夫米拉，一起用24k的豎瞳盯著他。這路你今天帶不帶吧。

  此刻的列夫米拉玩命般地抓緊屍守背後的鞍繩，凍風夾雜著冰屑朝他鼻子和嘴裡鑽，二十多條骨刺猙獰的大蛇緊跟在他身後疾馳。

  「烏拉！烏拉！」

  列夫米拉右手指揮著方向，迎著北風大吼，滿是皺紋的老臉都快被寒風給抹平了。

  他要是留在喀山靠養老金度日，到死都別想體驗這麼帶勁的旅遊項目。四捨五入一下這不就是龍騎士嗎。

  有一說一，當羅隱看見一群屍守在烏拉聲中朝他游過來時，莫名有些心虛。

  「龍族要是過聖誕節，聖誕老龍肯定是這麼拉雪橇的。」

  「龍類那樣信奉權力的物種，對聖子、救贖什麼的他不買帳啊。」

  羅隱搖搖頭，突然怔了一下，但沒怎麼細想。

  12號城市的出口此時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幾十個半大孩子茫然地站在冰原之上。他們緊張地聚在一處，離羅隱和蘇茜遠遠的。

  世界對他們來說只有一層庇護所那麼大，微小到不足以稱之為這世界的一片拼圖。

  「用簡練的語言向他們介紹一下現代世界，讓他們老實點，一起撤離。如果有不聽話的就讓蘇茜狠狠削他。」

  羅隱將任務交給列夫米拉，朝蘇茜比了個手勢。下面還有人。

  他有些頭疼。這些全是克隆混血種，與世界脫節，沒有身份，而且血統可能有危險，身體可能有羅影那樣的基因缺陷......

  但好在，這不是他第一次面對問題兒童了。

  幾分鐘後，羅隱收到了幾隻鐮鼬的信報。他們該撤了，現在不是撕破臉的合適時機，至少要等他多獲得些情報。

  「憤怒的主人要回家了，撤。」

  羅隱瞥了眼被他們俘虜的幾個核心人員，但願能獲得些有用情報。

  ......

  「那是，黑狼？」

  列夫米拉舉著望遠鏡朝身後眺望，看到了一些不屬於這些冰原的物種。

  「獵犬，只不過大一點，鱗片多一點。不止這個，你抬頭看一眼。」

  乾淨到有些蒼白的天空中，盤旋著數十隻雙翼狹長的黑鳥。如果列夫米拉的視力再好上幾倍，他就會注意到黑鳥異常複雜的骨骼結構，和更接近爬行類的利爪。

  「獵犬，鷹隼，還有大蛇......對手難不成是動物園園長嗎。」

  灰白色的廣袤大地上，獸群從各個方向像墨水般湧出，將荒原浸染。

  荊棘般的利齒咬著北風，燃燒的龍血使得猛獸體表蒸騰著白氣，龍鱗在長程追獵的過程中一張一合。

  又是戰機引擎的轟鳴，兩架蘇-24在300米高度從東南方迅速逼近。

  在十幾分鐘內就能確定他們的方向，動員這樣的力量，進化派在西伯利亞北部的實力比羅隱猜想得還要誇張。

  不僅如此。一架米-28武裝直升機從正後方徑直朝他們追了過來，那大概是他們的主將。

  「分散隊伍，帶他們去尼伯龍根，雖然環境惡劣但能避難就行。」

  「小心點，別戀戰。」

  「剛拆了人家後院，得去打個招呼。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不急不急。」

  進化派不是龍王。龍王死了一切就結束了，而這種家大業大的組織死了個把人壓根沒啥感覺，即使領袖死了也很快會有新領袖上位。

  天叢雲融化為半透明的以太，羅隱先給自己做了個厚實的黑面具，又加了一身寬鬆的黑袍。

  雖然全世界的混血種勢力都懷疑他羅隱有問題，但戴個面具至少能增添點神秘感。

  羅隱原地停下，血液般的以太在他腳邊流淌，提前構建輔助戰鬥的多重鍊金陣。

  隨著他們的隊伍分散開來，追擊的亞種獸群也分裂成十幾股，緊跟著屍守。中央區域變得空空蕩蕩，只有寒風獵獵。

  一個黑點從武裝直升機上落下，筆直墜地。冰層炸裂，揚起大片煙塵。

  極強的視力，讓羅隱遠遠看清那是個年輕的俄國女人，二十五歲左右。她穿著一身純黑的裘皮大衣，衣領和袖口是雪白的兔毛，戴著一頂用銀線裝飾的黑色寬檐禮帽。

  零？

  那種白若冰雪但不顯病態的膚色，嚴肅而高貴的氣質，讓羅隱第一眼就想到了藏著一堆秘密的零。

  但對方的身材比零略高，發色也不是柔和的淡金色，而是混合著深棕和金色。

  其實氣質上二者也有細微的區別：如果說零的「冷」像一塊透明無暇的北極冰，這個人的冷則是鋼鐵反射的冷光。

  距離稍近些時，羅隱看到了系統探知的結果。有時世界總能給你來點驚嚇。

  【安娜斯塔西婭·尼古拉耶芙娜·羅曼諾娃VII

  血統：S

  屬性：水

  言靈：蟬；雪焰

  言靈效果：略

  鍊金物品：無

  特殊狀態：重度龍血污染

  備註：主線任務什麼時候做？】

  他沒見過的言靈，還是兩個，效果怎麼就略過了。

  羅隱稍加回憶，想起來系統確實發布過一個收集冰海銅柱碎片的任務來著。

  系統有模糊的人格，並且對冰海銅柱異常關心，二者之間鐵定有聯繫。出於對異常事物的警惕，羅隱的思路是能拖則拖，試探一下它的底細。

  按理說冰海銅柱都倒了幾千年了，即便是黑王煉製的活靈，也早該崩潰消失。

  「在做了，在做了，這不是得先廣泛收集情報嗎。這趟回去就找。」

  卡頓了0.5秒後，羅隱獲得了兩個言靈的訊息。

  【言靈•蟬：消耗大量體力，使得局部身體獲得極強的再生能力。極端情況下可以替換掉一部分原器官】

  【言靈•雪焰（高危）：在較大範圍內製造多個白色火焰狀區域，接觸生命體時會在極短時間內吸收巨量熱量。也可以主動作用於物體】

  安娜斯塔西婭，尼古拉二世的小女兒，沙俄女大公。她本該在1918年，在對沙皇一家的秘密處決中死去。

  安娜斯塔西婭，這個名字意為「復活」。

  她不僅復活歸來，並且通過龍血污染成功進化。言靈蟬讓她逃過了處決，而雪焰無疑是龍王血統的恩賜。羅隱之前在幾個英靈身上見過這種雙言靈的例子。

  至於名字後的VII，並不奇怪。公主本人如果還活著，已經110歲了，也就比昂熱小一輩。

  安娜斯塔西婭一步步走來，步伐速率沒有絲毫變化，霜白色的火焰成絲絮狀向四周擴散。冰冷乾燥的空氣中凝結出無數米粒大小的透明冰晶，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摘下你的面具。為何做我的敵人？」

  「我在冰原上遛寵物，是你方先來襲擊我的。」

  雖然他羅某是釣魚執法，但這不能改變12號城市先動手的事實。入侵造成的主要傷亡，也是由於地下二層的自爆和六親不認的死侍。

  羅隱用英語回復，又經過撒瑪利亞的變聲處理，音色聽起來沙啞滄桑。

  「羅隱，你本該成為我們中的一員。擁有龍之心的人，終將成為新的龍族。」

  羅隱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就是出名的壞處嗎，他直接成懷疑名單首位了。

  能在保有餘力的前提下端掉12號城市的生物，懷疑名單上不會有多少名字。

  「不用試探我的身份，無論對錯，你只會得到否定的答案。」

  儘管根據系統探知的結果，安娜公主對他沒有致命威脅，但羅隱始終維持著安全距離。

  例如陳君手中的至尊之血，就隱藏著超出系統探知能力的特殊權能。

  「你呢？某個晉身寡頭的混血貴族，奪取了上個時代的秘密遺產？」

  他故意問道，觀察著安娜的反應。

  在凍土和寒風的襯托下，安娜公主的神情顯得尤其嚴肅，漆黑的瞳孔中浮現出尊貴的金色光芒。

  「羅曼諾夫家族的末裔，尼古拉二世之女，帝國的女皇，安娜斯塔西婭一世。」

  「羅曼諾夫王朝已經死去94年了，你家的法貝熱彩蛋都被擺放在博物館的櫥窗里。」

  「我未死去，王朝就未死去。我站立的地方，就是帝國的領土。」

  羅隱暗自嘆了口氣。直覺告訴他，這又是一個想當皇帝的。

  「以安娜公主的年齡，早該躺入墳墓了。」

  「肉體終會腐朽，但記憶不會。」

  安娜斯塔西婭眼中燃燒的火光，讓羅隱不自禁地生出反感和畏懼。

  這種火焰，他在王將眼中看到過，在陳君眼中看到過。在過去，乃至現在和將來，也有或將有很多人看到。這個世界，不該有讓這種火焰熊熊燃燒的機會。

  「你所謂的帝國，就是一堆被灌輸虛假人生的複製人，日復一日地活在謊言中，活在無光的地下城市。一切自由意志都被剝奪，在被吞噬所有價值後走向無謂的死亡嗎？」

  「不，他們不是我的臣民。新帝國的臣民，應當是更高貴的生物，這一切只是貫通進化之路的手段。」

  「紮根在劇毒的土壤中，卻妄圖結出美好的果實。」

  荒原上的寒風漸漸有停息的趨勢，餘下的獸群不再咆哮，用利爪摩擦著堅硬的土層。

  「1918年7月16日，我和我的家人受到了秘密處決，為了開啟新的時代。

  那麼，當初所謂善良的權力者是否成為了新的惡？我的組織為什麼年復一年地存在和發展，變得越發強大？」

  安娜斯塔西婭清麗的聲音，伴隨著短短几句話，變得無比剛硬，如同用鐵錘敲擊生鐵。

  「先生，我能看出，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但事實是，這個世界永遠需要一位皇帝。

  並且，這世界上永遠會有皇帝，如同生命和苦痛，日與月。」

  漫天的白色火焰，向上升騰匯聚，直至領域達到極致。傾塌，化為一場雪崩。